尚武纪万华女帝二年春。
月光纷纷扬扬散落在这偌大的宫殿群,就算有着宫廷间往来的巡逻护卫也还是显得有些冷清。
秦诗涵裹挟着青色大衣,伫立在一座孤楼之上,屏退所有的太监与侍女,端起酒樽欣赏着这片星空。
她很孤独,但这是帝王的必经之路,只是每次看见那轮明月,总是想起之前学府遇见的楚太傅,这是唯一一个她从没有看清过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她好奇的人。
“敬明月!”
酒水撒落孤楼,秦诗涵转身离去。
而就在她走后不久,一道白芒闪过,瞬间整个夜空亮如白昼,随后天空传来一声巨响,这望月楼毁了,被一道闪电劈中,整座楼都浸没在火海中。
火光照耀在逃过一劫的秦诗涵脸上,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传来一阵心悸感,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快叫御医,快!”心腹在一旁惊慌道。
随后的几天里,秦诗涵可以说是诸事不顺,那好看的脸上遍布愁容。仿佛老天在和自己作对。
秦诗涵也找过各种方法,什么能人异士全都不管用,她明确感到自己的心中那份心悸感越发严重,她明明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明明还有许多的事情只有自己能做,可惜现在她明确察觉到了自己的期限。
尚武纪万华女帝三年秋
秦诗涵乘车去往东郊皇陵,为诸位先祖祭祖,只是那副秀丽雅致的面容此刻多少有些不协调,且不说额头上一块煞风景的狗皮膏药,更令自己难受的的是明明不是自己葵水日,却偏偏突发了,而这种祭祖大事却又拖不得,所以她必须强忍着不适,还好这皇道还算平整,不至于有舟车劳顿之苦……然后秀丽的长发上下窜动着,眉头愈发皱起。
“小贵子,怎么回事,这可是皇道,为何如此颠簸,难不成?”
高冷而又有些微抖的声音让随侍在旁的太监瞬间跪倒在地,天威难测。
他实在不清楚为何三日前都还是平整的道路,如今却是坑坑洼洼,惹得女帝猜疑。
“陛下,实属偶然,这皇道乃是绝密,不在此前的三皇道之内,更何况陛下亲自以其中一条道设饵,这都是陛下知道的啊,望陛下明鉴。”
太监跪下,头重重磕在地面。
秦诗涵见状,也知晓这只是一个偶然,她只是心中太过担心,那种心悸感挥之不去,她的理智也在被消磨。
“勘察不清,回去后罚一月俸禄。”
话音未落,车队便是急停,外面更是一阵嘈杂,其中两字最为清晰:护驾。
秦诗涵眼色锐利,单手捂住胸口,耳边全是咚咚的心跳声。
车外,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早已阴云密布,宽敞大道前方屹立着两人。
一人身着皇袍,九只五爪金龙尤其显眼,另外一人则是浑身邪气,右手全是鳞片,头上两根犄角。
那是一条堪比本世界结丹境界的妖王,黑鳞蛟王。因为曾在化形期为其所救而奉其为主。
反观秦诗涵的护卫,则是一群仅有筑基实力的士兵,灵海境的将领也不过数十。至于那五大护国将军,包括宫中的供奉都因为各种原因未能随行,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没有任何悬念,秦诗涵沦为了阶下囚。
秦诗涵的龙气后手也毫无用处,毕竟对面亦是皇室宗族,自己此时虽贵为一国之主,可是轮国运,龙脉的优先度并没有高出他太多,而且在必败的情况下耗费龙气,最后受苦的依旧是那些子民,那些芸芸众生。
“你不能,至少不该和妖兽合作。”
秦神武没有说任何话,皇位之争,手足亦可相残,与妖兽合作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自然也不失为一种手段。
更何况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个道理相信她比自己更明白。
黑气凝结的大手掌将昏迷的秦诗涵提到秦神武面前,一种晦涩的音节从黑鳞蛟王口中发出:“龙气…附体……之人,好吃,要……杀吗?”
睥睨邪魅的脸低沉的笑到:“罢了,好歹是小妹,留着她威慑一下二弟三弟,顺便教教她身后那些人怎么做狗!”
距离玄秦百姓的好日子还没有三年,这天下便是又换了主人。
毫无疑问,秦神武不是个好君主,他以秦诗涵的折磨为筹码换取了那些对秦诗涵积怨已久的世家支持,也震慑了那些有良知的大臣与将军,甚至因为自己与黑鳞蛟王的关系,封其为国兽,与妖林建交,结果自然是边境那些接壤的百姓被吃的吃,奴役的奴役。
至于秦诗涵遭受非人折磨后,则是被下放至这咸阳最大的春风楼做个“花魁”……多么讽刺。
一年后。
雕栏玉彻,彻夜笙歌,歌姬作陪,窈窕身姿,这就是春风楼的常态。
“今日,便又是‘诗魁’出题,也不知这次能有人能有幸一睹真容吗。”
华服公子率先说道。
“哼,这‘诗魁’就连杜大家的诗都看不上,我看这就是一个噱头,怕是这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与才女连诗都看不懂吧。”一位已经失败过许多次才子的故意酸道。
只是看见那位才子深藏眼中的欲望,便知他根本就没有放弃过。也是,据说这京城乃至整个玄秦的诗集,文集四分之一都出自这位诗魁之手,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这些才子趋之若鹜。更有传言称:这位诗魁乃是一年之前的万华女帝,那位化腐朽为神奇的女帝,那位代当今圣上执掌江山,却为权利迷了眼的罪公主。
就算这些都是假的,只要能与其一亲芳泽,自己肯定能在文坛占据一定地位,开罪圣上,怕是圣上巴不得这位罪公主早死呢。
一炷香后,随着众人将自己所作诗篇交给诗魁的贴身侍女,片刻后传来阵阵古筝音,那是诗魁的习惯,音律为灵,诗篇为魄,灵魄相合,方为至道。
眼看这一曲将尽,便又是意味着这次无人能有这份夺天之幸。
微风吹拂,一抹青衣越过众才子,手中拿着一团青色布团,而不是宣纸,无视众人鄙夷的目光,长相一般的男子将其递给侍女。
那是一首诗,一首来深埋在记忆中,那个名为蓝星那个地方的诗词: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就在那布团拿进去后不久,那优美的音乐夏然而止,动听的嗓音:这位公子还请入阁一聚。
声音不大,却如同响鼓一般,敲在现场每个人的心头,尽管没有人听过诗魁的声音,可是他们都确信这就是诗魁本人。
所以人都在用一种那青衣仿佛杀了亲爹一般敌视的眼光盯着这个混蛋。
可能是出于他们本身的教养,这群风流才子并未阻拦青衣,那毕竟还是女神同意的,要是阻拦不是打了女神的脸吗?
因此他们只是用自己的后台对青衣施压,警告他不许乱来。
可那青衣却如同将众人视作空气一般,不做理会。
出了诗词楼之后,便是一座雅致的阁楼,四面无门,通行向内的仅仅只有一个绳梯。
“难受吗?”
女子戴着脚镣,坐在锈着銮凤的小床之上,那对如白玉一般的小脚早已因为长期锁入血肉的镣铐而坏死。
只是即使这样,女子依旧面不改色,小手平摊在一个精致的古筝之上,甚至一旁的小桌之上还有着几份密报。
“太傅,你是指我,还是这天下人?”
秦诗涵盯着楚阡陌,替楚阡陌斟了一杯茶,笑着道:“且不说这个了,太傅,这首用来激我的诗不是此世之物吧。”
楚阡陌喝了一口,很苦。
“别试探了,我的确非此间之人,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秦诗涵拉过楚阡陌,是,秦元之交之所以如此顺利,背后是这个她看不穿的太傅在助推,那屯兵之策也是在他的提点之下而萌生……他就好像一个神,知晓一切的神,却又是一个人,对自己万分熟悉的人
秦诗涵做了自己很早就想做的事,侧身躺在了楚阡陌的腿上,他的身上有种草木香,他手掌的温暖透过指尖的黑发传来,令人安心。
“你,来自未来?”
楚阡陌摇了摇头,抚摸着已经感受过无数次的柔顺黑发。
“什么意思?”
“我只是经历过,轮回了九次,你想听吗?”
进入洗尘星海后,楚阡陌找到了这个世界的主角——秦诗涵。
第一世,同样是这个世界背景,可他没有任何力量,也没有找到秦诗涵,作为一届书生,他没有与当时的秦诗涵有任何联系,不过尽管如此,她依旧是最为耀眼的存在,她还是在那次殿试中一鸣惊人,封号女帝。
可是很快,秦诗涵就死去了,死因乃是天怒,那一夜她没有离开望星楼,而楚阡陌也消失于世界的崩坏。
第二世,楚阡陌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多少有些恢复,虽然相比自己化神的修为微不足道,可毕竟还是有了些许自保的能力。也是在这一世,楚阡陌找到了秦诗涵,不过也仅止于此,他并没有插手属于她的人生。
而这一世的秦诗涵前期依旧是天之骄女的剧本,可最后的结局还是逃不过死亡,似乎天道在有意的折磨秦诗涵。
随着再一世的轮回,楚阡陌也逐渐理解了这个轮回的意义,秦诗涵可以称作天道的一个宝物,也正因如此天道不愿放过秦诗涵。这是独属于秦诗涵的世界。
而后楚阡陌开始尝试与秦诗涵接触以寻求破局之法,毕竟他不能永远困在这里。
同时楚阡陌也发现自己的意识也在影响这个世界,在第九次轮回,那个世界的背景乃是深藏在自己记忆中的蓝星,自己的修为也是在这一世完全解封。
终于来到了这第十世,这一世没有新的世界,这一世又回到了第一世,道本自然,九为极数,因此楚阡陌敏锐的察觉到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机会。
秦诗涵摆弄着青色的布领,想让它更配楚阡陌,仿佛虚假的世界这个重大的消息还比不过楚阡陌的着装:“所以,这一世,你救了我几次?”
“记不清了。”
“你那么肯定这一次能成功,毕竟你之前也尝试过,不是吗?”
楚阡陌问出了,他前几世同样问过的问题:“你信我,还是信命?”
这个问题对于她而言非常沉重,之前的一切都建立在他没有欺骗自己的情况下,虽然这个男人在自己认知中确实一直在帮自己,可是无论是熟悉的感觉,还是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轮回之说都是没有证据,他追根究底不过还是个陌生人,自己从不了解他,而那要自己身死的命运却明确存在,她犹豫了。
这也正是楚阡陌要达到的效果,他之所以这一世选择不过度干涉秦诗涵,也很少在她人生轨迹之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就是为了让秦诗涵真正做出自己内心的抉择。
如果秦诗涵本身就对命运深信不疑,那么楚阡陌有再强的力量也无法从天道的信徒手中抢人,就像前几世一样,以自己和秦诗涵建立的情义来掩盖那份畏惧是无法竟功的,所以一定要让秦诗涵完成自己的蜕变。
这一步很难,可楚阡陌与秦诗涵都别无选择,与天斗,人力终究还是太过渺小。
片刻后,那座春风阁楼化作一抹光芒直冲云霄,光晕从中心散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先失去动作,而后失去颜色与周围融为一体化为虚无。
那光芒突破云端,到达一个极限后却被逼停了,前方是无形的屏障。
这个世界已经放弃了维持幻象,转而将所有能量用于困住秦诗涵。
秦诗涵看着原本无垠的星空,现在近在咫尺,可迟迟无法更近一步,那秀丽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一抹惊慌,她不害怕死去,可她担心楚阡陌的安危,不知何时这个男人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挥之不去了。
“没事的。”
楚阡陌轻抚着她的头,化神期的巨大的灵力送入九天凰心焰,他一直都记得秘境之灵对他说的话,破局之法只能是那个仙宝上。
在秦诗涵的视角中,一片赤红的火焰由小变大,这火焰犹如血液一般血红,犹如凶兽一般肆虐,那无坚不摧的屏障在这火焰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最终一股波动划过两人的身体,无形屏障破碎,被赤红的火焰完全吞噬……
洗尘星海入口,虚空之树
一位白衣若雪,长发及腰的美丽女子在虚空之树下打坐,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不负责任的师傅。
已经五年了 ,五年的岁月没有在她宛如天仙般的容颜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岁月的洗礼还是打磨出了一种沉稳的气质,消去了曾经的几分稚嫩。
那如九天仙子一般的女子正是洛雪。
“洛长老,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温掌门邀您去议事。”
一位白衣弟子对洛雪说道。
“我知道了。”
洛雪飘然起身,看来这次还是没有等到。
扎根于虚空的虚空之树突然剧烈抖动,那位于树中心的七彩漩涡突然暴动起来,一抹金光从其中飞射而出,穿透笼罩于虚空之树的结界,落于洛雪前方。
而那虚空之树仿佛错乱一般,根系带动着空间跳动,撕扯出一道道空间裂缝,随后七彩漩涡变为纯黑漩涡,吸收着周围的一切,包括虚空之树自己,最后这个不知存在了多久的秘境化为了一片混沌。
洛雪无心关注虚空之树,她的一颗心全在面前那个光团中,自打楚阡陌遗失在秘境后,秘境就关闭了,所有人都认为断情剑尊凶多吉少,唯有她不信。
在那个弟子的视角里,被称为冷艳冰山的洛长老看见秘境爆炸竟然露出了笑容,(该死美色只会影响我修行的大道,好像沉沦也是不错的选择,嘿嘿)随后那抹朝阳又冷若冰霜,而后自己就被洛长老给赶走了。
无他,在洛雪的感知中,一袭青衣的楚阡陌正与一个长相满分,眉心一点朱丹,全身赤裸的女子拥在一起,楚阡陌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