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冬至,甚至下起了小雪的时候,欧阳娇娇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书信寄回。
局势尚且稳定,还有我那年仅花甲的外祖父隔几日就给我书信报平安,宽慰我安心。
甚至夫子都回来过一趟,后又匆匆走了。我是没见到他,梨儿告诉我的,夫子让梨儿嘱咐我他一切安好,也没有和我外祖父断交,叫我放宽心。
听到这里,本姑娘吃梨羹的手抖了抖,敢情他就为了这事儿回来的?
真是难为他费心告诉我了,哪里我就操心死你俩的事情了呢?
外祖父说这南边的难民已经自成一派体系,呼吁官家拥立楚襄王为新任皇帝,暗地里大骂太子是个废物,朝廷不管他们,只有楚襄王体恤他们。
更有甚者,两边谁也不拥立,自立门户,占着山头当大王,着实搞笑。
而那曾经被老将军打的节节败退的匈奴也趁乱发起进攻,好几次少将军都险些遭到匈奴设下的埋伏。
若不是我外祖父危机意识好,少将军现在可就没了。
所以姜还是老的辣啊,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外祖父信中末尾自夸的。还说他宝刀未老只稍加打磨,就一点也不输我的那个什么狗屁前夫少将军。
我看着信中内容暗暗笑出内伤,捏了捏信纸,想起毫无音讯的欧阳娇娇,又难免有些担心。
梨儿看我萎靡不振的样子,给我拿了本民间杂谈看,还给我剥了我一大堆栗子,不过梨儿最后好奇的问了声:“姑娘不是很喜欢太子殿下吗?眼下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他?”
“错!第一你姑娘我最喜欢的只有自己!”
一口大力咬碎了栗子,顺带喝了口热茶,吃开心了,我说的话也开始放飞自我。
“这太子他九五至尊,就算是你姑娘我没了都不会没了他的,安一百个心吧,轮不到我操心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戏折子里写的男女之情,垂眉调笑着和梨儿说道:“这若是戏折子,现在我便是男女主角的镶边料,又或是不择手段没心没肺的恶毒坏女人~”
“姑娘你别这么说自己了!”
梨儿不懂,替我抱不平,也想宽慰我,话到嘴边却梗塞住,咬咬指甲,斟酌了半天嘴里也只冒出这句话。
我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说你姑娘我只是戏折子看多了。
眼下还没打到长安城,我这儿情况尚且安稳,欧阳娇娇不回我信,我便托老将军询问欧阳娇娇的近况,老将军又写信将这事儿托给少将军,一来二往,我便干脆直接写给少将军。
少将军回的倒是很快,字也一如既往的丑,一页宣纸,只写寥寥两行,甚是浪费。
「一切安好,勿念勿烦扰。——楠枫」
很好,很好。
我面露愠色,生气地把这信揉成一团,笔直的扔进桶里。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听君一席话,君不如不回,全是废话。
真想把笔杆子飞到南部,打中他的脑子好叫他清醒清醒,可惜可叹,我不是欧阳娇娇,本姑娘可谓是柔弱不能自理,动粗的事情只能心里想想。
又过了半月,足足快到春日,少将军才又寄回来了一封信。
这次写的倒是很多,看起来不像他写的,因为字挺好看的,我莞尔低笑,这信恐怕是别人的代笔。因为上次我回信的时候,阴阳了他半页字丑,和外形不符。
他虽不是好夫君,却是个好人,性情温和谦逊,对上谦卑有礼,对下不计较得失细节,豁达大度且通情达理,还有就是我觉得他包袱太重了。
例如代笔一事,我啧了一下,继续翻阅。
这信的大意反正就是他们从瓦刺回来打算启程去南部,却在路上碰见了不知道是哪路人马的埋伏,总之欧阳娇娇不见了。
但是他们只能留一支精兵部队在当地搜查,只因为匈奴的骚扰日甚一日,已经不能再拖了,必须先向匈奴进攻。
少将军在信中最后和我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一如我和他为数不多的夫妻情分。
我深深哈了口气,冷的牙齿打颤,春日阳光还残留些许冬日的刺骨寒冷,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被冷的打颤还是身体。
原来欧阳娇娇不带我去是因为真的很危险。
当天夜里我就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宿,直到卯时还未入眠,心里更是忐忑难安,总是忽上忽下。
作为我至交好友,或者说从儿时就和我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的人,现在生死未卜,我总觉得该做点什么,不然这心像是落在外边一般。
空落落的。
此时天才刚蒙蒙亮,我偷偷翻窗出去,梨儿还在打呼,我没有吵醒她,跳出墙的时候还看见了太子派来保护我的那个暗卫在打盹。
姑娘家一个人出城太打眼,于是我溜进书院恐吓夫子的门生兼长子,和我一起出城。
我喊他小胖头,因为小时候的他微微胖,模样老老实实的。
夫子这一生没脸没皮,生个孩子却有脸有皮,还动不动就脸红,让他往东绝不往西,虽然仅限于对我。
我幼时顽劣,有事没事我就去逗弄他两下。夫子不满我的所作所为,我逗他,夫子就罚我功课;他罚我功课,我就让他儿子帮我写功课,而小胖头偏生只听我的话,每次都乖乖帮我抄功课。
夫子看他如此听我的话,只能咬着笔杆干着急,头发还白了几根,他本想搬出我外祖父救驾,不过他老人家说不管小孩的事,打着哈哈说腰疼管不了。
这一来二往的,眼见斗不过我,还有个心眼偏到城外的儿子帮着我。
夫子终于投降了,和我约定休战,我不欺负他儿子,他也不罚我功课。我倒是没意见,毕竟偶尔我也是做回人的。
唔,而这小胖头其实是夫子当年风流债后,那女子送来的。
故事很长,就不细说了,总之就是烈女和负心汉的故事,烈女带球跑后偷偷生子,送来时只说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从此两两相忘。
当年本姑娘才五岁,稍且有了些许嘴欠的苗头,看见此景还会啧啧称奇。夫子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眼眶稍红,但也不忘瞪我一眼。
小胖头如今比我高许多了,许久未见他了,算算好像也是我成婚后就没见过了。之前在山上学艺,近日里回来了,头天回来时拜访过我,不过我去欧阳娇娇那里当废人了,没在。他也知晓我性子,爱吃爱睡爱混日子爱欺负人,便没再来叨扰我。
小胖头随母姓,这是当年送来的书信写的,夫子倒也真照做了,名是好名,字鸣,姓郝,叫郝鸣。
好名,本姑娘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差点笑死,能被夫子钟意的女子着实厉害,不光走的干脆,这名字也取的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