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许母正在乐呵呵地准备晚饭，门内的两个人则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林决从书包里掏出还带有凉意的矿泉水，将干净的手帕打湿，轻轻地贴在许辞白净的脸庞上。
“以后你不要这样了。”少年的眉眼都朝下走去，声音带着嘶哑。
许辞尽力控制出下意识想要呲牙咧嘴的冲动，故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至少要感谢我呢，这么久了，都还没从你嘴里听到过这两个字。”
“你这样做不值得。”林决的声音瞬间变冷了，“而且我并不会领你的好，只会觉得欠了你人情，很麻烦。”
“我被打，大不了只是疼一下。可是你被打，我还要照顾你，甚至于之后的日子里都亏欠你。”
“我讨厌这样。”
就在此时，虚拟手环在许辞的脑海中发出提示音：“恭喜执行者，任务攻略目标的好感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请再接再厉。”
心口不一的小孩儿啊。
如果许辞只是刚刚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可能会相信这些话。
但她不是。
她陪伴了眼前的这个少年走过了两千多天，所以很清楚他的“词不达意”，懂他的“言不由衷”。
于是乎许辞没有辩解，没有试图去矫正，而是带着怜惜地抱住了他，靠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可我就是想要你欠我人情怎么办，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女孩儿的声音带着点俏皮，然后迟疑了几秒，慢慢变得沉静：“林决，之前有个人告诉我，人和人之间要想走得长久，必须要有点羁绊。”
“羁绊越深，两个人就越分不开。”
“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不想和你分开。
两个人就像丛林中孤独的两只小兽一样彼此紧紧依偎。
正当许辞准备松开的时候，林决的手掌却突然发力，摁住了许辞不让她离开。
紧接着，许辞感受到少年靠在自己颈窝处，下颚绷得极紧，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半晌，她听到林决说：“这是你说的。”
“不要分开。”
许辞点点头，无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了。”
可此时的两人尚且没有意识到，有时候，很多事情是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韵言，你怎么来了，小决在辞辞书房里写作业呢。”
门外传来的交谈声打破了此时安静的氛围。正当林决想站起身来出去的时候，许辞熟练地摁住了他。
“听听外面在说什么。”
林决看着面前女孩儿的眼睛，最终还是妥协了。
“小辞妈妈，我来是跟您道歉的，我，我......”林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讲完了事情的全过程。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见小辞，真的麻烦您帮我给她道个歉吧。”说着，林母就把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我浑身上下就这点东西值钱了，您就收了吧，权当我片心意。”
许母见状瞬间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连忙将东西往回塞：“使不得使不得，她还太小了，这镯子太贵重了。”
有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来，这镯子起码小六位数往上走，且对林母意义非凡。不然不至于这么些年过得如此艰苦，却都没有动过卖掉这个手镯的想法。
“小辞妈妈，我这不是客气，是真心的。”林母也整理好了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小辞真的是我们家的福星，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正常生活。”
想到这些，林母的眼睛又酸了。
当年多小的女孩儿，就挡在自家儿子面前不许别人欺负他；天天热心肠地给自己儿子分享好东西，不许别的小朋友孤立他；甚至于到现在，她盯着自己儿子，已经恍惚记不得他之前的样子了。
“都是小辞的功劳。”林母喃喃道，“说句实话，我当初真的萌生过心思，要么让小辞当我干女儿，要么和您结成儿女亲家。”
“就是，就是我不配。”
眼瞧着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许母只好暂时收下这贵重的镯子，同时语重心长地开口：“害，韵言，咱一码归一码。”
“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打孩子，何况是小决这样招人疼的。”
“我，我就是一时气性上头了。”林母惨然一笑，“其实我不是生气他说我的那些话，而是我没想到他这么糟践自己。”
“我从来没有把他看作拖油瓶，都是我，都是我太懦弱，才遭受别人冷言冷语却不敢反驳，让小决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闻言，蹲在门口的林决神色莫辨。
剩下的话，门外的两个大人都默契地没有谈论，因为尚且不到时机。
中年妇女的爱情，似乎总是难以启齿。
最后，林母再三鞠躬道谢，拜托许母如果林决不愿意回去，麻烦收留照顾他一晚，许母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唉。”
这声叹息，或许响在了每个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