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山首先要推断风州城内的离花君究竟想要做什么。
为了人前风光?元婴修士的道心虽说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但保不准为了之前的道心破碎,通过人前风光来弥补道心。
为了吊得更高阶的男修为夫?
这也不可能,去南诏给离花君递名帖的人不计其数,假离花君真想嫁人,早就能嫁了。
九山反推,就把现在风州城内的离花君当做是一个惨无人道的邪修,那她肯定是要做坏事的。
可风州城内大小不计其数的修士,甚至还有返虚大能坐镇,她做的肯定是暗事。
明事难成,暗事好做。
九山的推断是在风州城会有一个离花君的阵法,夺取精气?择人而噬?
都有可能!谁能抵得住离花君的魅惑?
不可能是太强大的阵法,因为会被高阶修士发现,而若是阵势隐蔽的阵法,那阵的阵眼一定会极为明显。
所以此刻的九山正在风州城内寻觅阵法的阵眼。
此刻的风州城内是有龙宫来观礼的修士,九山上去交了个面,给领队的化神大修露了个脸,至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还能找人庇护。
风州城的大小巷子九山都找了,就连诗会的台子上九山也观察了一番。
风州城的确没有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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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风州诗比正式开始。
离花君也拿了一柄长弓前来,长弓上有着耀眼的符文和正在跃动的灵力,还有十支箭,箭头被一个锦布包起,离花君掀开锦布的一角,露出了箭头上盈盈的绿光。
离花君道:“九山,你找到了阵眼吗?”
九山摇了摇头道:“你继续找,我去接近假离花君。”
离花君疑惑道:“你真能凭你的诗上那才子榜?”
九山不答,他让离花君看看自己穿的儒袍合不合身,腰间挂的古玉稳不稳重,脸上有没有脏东西,帽子有没有扶正。
还别说,九山穿这身衣裳的确想一个风流书生,还是在高楼上看风,一眼就被公主郡主相中的那种书生。
离花君点了点头道:“你这副皮相小心些!莫不要让别人把你变成我这般了!”
九山不答,挺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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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州,文街,春厌诗会的举办地。
此刻还是清晨,诗会的现场就已经有了许多的行人。
诗会初选很简单,春厌宗用一条灵线穿过极长的文街,这条灵线上绑着无数张灵纸。
任何人都可以抬笔写诗,写完的诗会被传送到春厌山上。
而写诗的人也会与灵纸结成一道灵契。
而若是写得好,春厌山便会派人将其请上山。
这边是天下书生都引以为豪的请山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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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山随意在灵纸上写了一首从前记下来的唐诗,拿了灵契,安静的在一旁的店面里等着。
只要春厌山上的人有眼力见,就会过来请九山。
......
九山茶饮一半,天上就有一个青衣年轻男修踏云而来。
他对九山微微一礼,便道:“这便是写下‘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诗人?”
九山点了点头,露出了自己的灵契。
这青年修士再行一礼道:“春厌宗,元婴修士,雅辞。”
九山抬手行礼道:“东海龙宫,后天武者三品,九山。”
雅辞身旁出现一朵白云,他笑道:“玉蝠的名号我在山上早有听闻,没想到还有诗才,玉蝠公子,请吧!”
九山踏上窗外流云。
和琉璃带九山御剑不同,雅辞的御云很慢,但相比于御剑,踏在流云上,则更有修仙的感觉。
雅辞道:“玉蝠公子这么年轻的武道三品,只怕是金丹有望啊!不知道玉蝠公子有没有学剑?”
九山笑道:“刀枪剑戟一概不会,武道三品全仰仗中南一带富商地主,锻炼了九某的本事!”
二人一齐大笑。
二人寒暄了一会,很快就来到了春厌山上。
春厌山,春厌台。
若说文街的灵纸和灵线是让每个人都感受诗会,那春厌台就是真正的诗会了。
这里将会选拔出十个人,再行比试。
九山粗略看了看,台上约莫一二百人,男女都有,却瞧不见离花君,离梦君的身影。
九山偏头到雅辞的耳边道:“敢问雅辞前辈,离花离梦二姝现在何处啊?”
雅辞大笑,食指指了指九山道:“都说玉蝠风流,写出那么好的诗,原来如此啊!哈哈哈”
雅辞解释道:“等你写到前十,离花君自然给你颁奖!”
九山抬手行礼谢过雅辞。
........
九山走到春厌台上,他扫视一圈,发现没有熟人,便找了一个角落细细思索起来。
这次比试不是自由发挥写诗,而是春厌宗命题,一二百人作诗,择优而选。
九山其实很不喜欢照抄诗文,若是这儿有离花君他直直看了去就走,也不会在此逗留参加比试。
毕竟九山自由惯了的人,哪愿意被这条条框框拘束,他也不想抄诗显圣,不是说不想出风头,是九山修行修到此处,愈发感觉心境的重要。
抄诗抄多了,心境也会变化,轻而易举在武道中是大忌。
而在武道一品破传说,武道传说转金丹时的凶险关隘中,可能就差这一步心境的不破,九山就挺不过去。
春厌台上有一口巨大的钟,等到这口钟被敲响的时候,诗题就会发给众人。
人群里,有的男女修士在热络聊天,有的女修在打扮自己,有的人在沉思,有的人在望远。
唯有九山一人在鬼鬼祟祟的环伺周围。
有人拍了拍九山的肩膀,九山回身,手放在剑柄上,眼神冷冽。
是一个女子,长的不算出挑,但皮肤白净,气质温文。
九山道:“你是何人?”
这女子轻声道:“我方才问过了,你是九山吧?中南的那个九山?”
九山点了点头。
九山道:“做什么?”
这女子道:“你写的“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真的很好!”
九山有些无话可说,他对这女子笑了笑,便偏头像一遍。
这女子道:“我不是你诗会的对手,我是上一届的十强,是我评选的你的诗....你写的诗,是写的我师妹苏雨吗?”
九山回头道:“你是北周的人?药王谷?”
这女子点了点头道:“北周药王谷,金丹修士孙怜。”
九山道:“苏雨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吗?”
孙怜道:“你要了解情况,你就自己去药王谷吧!”
孙怜头也不回的走了。
九山心道:“真是奇怪的人,李太白的诗你也配评?”
九山此刻只等春厌钟声响起。
.......
一声清朗的钟声敲响,仿佛是从群山远处而来。
钟上突然出现一个老道,这老道笑脸盈盈道:“诸位才子!今日开题,秋!”
“祝诸位才子,落笔乾坤!”
春厌台上,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道幻化的灵纸和大笔,九山看向那笑脸老道,心道这人约莫是化神返虚境界了,这化物之术居然如此熟练....
九山在纸上写了一首秋日的唐诗绝句,便停笔观察四周。
大多数人还在冥思苦想,九山绕开这些人影,看向四周有没有离花离梦的踪影,但还是没有。
..............
第一名,东海龙宫,九山。
第二名,春厌宗.......
.....
东海龙宫的化神领队哈哈大笑,他的胡子都快吹到天上去了。
“诸位!我修仙宗门,他还是武者,我真不知道我们龙宫出了这么好一个苗子啊!哈哈哈!”
这修士道号斩邪,是个极刚猛的剑修。
九山被斩邪揽在怀里,斩邪带着就九山面见来此观礼的诸多宗门大佬。
斩邪指着一个女修道:“亏你宗还是号称文海无涯,怎么说,见到我弟子的诗,自惭形秽吗?”
九山喃喃道:“我师父是琉璃...”
斩邪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大声了。
那被斩邪指着的女修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解释道:“这不巧了,斩邪的女儿就是琉璃。”
九山恭恭敬敬的叫了斩邪一声师祖。
斩邪道:“现在我不方便给你什么礼,等你传说转金丹的时候我再给你。”
斩邪道:“你小子元阳未泄吧?”
九山摇了摇头道:“九山是元阳之身。”
斩邪道:“好!若你不是元阳之身,传说转金丹时还要苦等十年,你小子很有毅力!”
周围的修士们应声大笑。
九山十分尴尬。
这女修拱火道:“九山,你看你师祖都不肯给你什么礼物,真小气,你不如来我元海宗,你叫我一声师父,我给你礼多。”
斩邪挥了挥手道:“去去去!”
.......
九山内心焦急,怎么还没见到离花君...
不是九山不愿让自己的师祖斩邪去处理这件事,若是把这件事同斩邪说了,那他多半会也不参加了,会直直把自己带回东海龙宫。
不多时,离花君终于来了。
她的妹妹离梦君白纱掩面。
离花君捧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有十颗养元丹,她朝九山走来,这是诗会前十强的奖励。
九山等到离花君来了,反而没死死盯着她,却是轻微的瞟了一眼。
太真了,这就是离梦君啊!九山都怀疑来找自己的黑纱女子是个假的了。
这种感觉与当年自己在远处遥遥看向她时一模一样。
离花君走到九山面前,脸上笑容不减。
九山拿过一颗养元丹,然后看了看离花君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九山想看看她的眼睛有没有异样,如果没有,九山下山后即刻就走。
但就在二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九山在离花君灿若星辰的眼中发现了异样。
九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麻烦前辈了!”
离花君微笑点头。
九山看着身旁的斩邪也在微笑,他好像还沉浸在方才的自得之中。
其实像斩邪这样的修士,行为处事反而不再拘泥,符合自然道心即可,很多修真大能都不装。
九山拉了拉斩邪的臂膀,小声道:“师祖,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斩邪笑道:“你说吧!莫要拘泥!”
九山道:“事关师父,不敢人前议论!”
斩邪定了定神,朝周围的修士拱了拱手道:“斩邪先失陪!”
斩邪带着九山掠远而去。
这和琉璃的御剑,雅辞的御云又不同,九山感觉被斩邪拎着就像自己是一条回到大海的鱼。
天地任我游的感觉。
斩邪把九山带到一处荒山。
九山落地,斩邪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山才缓过来。
九山问道:“敢问师祖,您是不是南诏人?”
斩邪点了点头。
九山道:“南诏有没有一种大妖,能够幻化人形的?”
斩邪摸着胡子思索了一番道:“很多大妖都能幻化,这太多了,南诏多湿瘴,大妖不计其数。”
“你问的这和你师父,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九山道:“师父曾说她是南诏人,说过您是南诏顶天立地的大侠,她让我游历天下,我下一站要去南诏,就想问问师祖带什么礼物给师父好!”
“我在风州西楼听到南诏大妖的幻化故事,内心骇人惊惧,,,,”
斩邪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南诏京城的落羽酥,你师父平生最爱!”
“你也不用担心妖物弑人,人是万物灵长,杀了人,妖也有反噬,成了境界的妖都不会背这种债的。”
九山道:“那我听说南诏有妖物,能专门一比一幻化形状,然后施法代替那个人...我觉着怪吓人的。”
斩邪笑道:“莫要听这种山泽野史了!南诏...”
斩邪眼眸一定,沉吟道:“南诏还真有这种妖物.....”
九山喉结动了动,道:“师祖!我若说方才的离花君是妖物,您怎么看?”
斩邪看着远山不答,对九山道:“那龙宫弟子,今日回山!”
斩邪面色冷峻,缓缓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九山道:“她的眼睫毛有问题,在藏妖气!”
斩邪被气笑了,道:“你说她哪儿有妖气都行,眼睫毛算什么事?”
九山道:“师祖知道我是从东川裂谷走出来的吗?”
斩邪沉思片刻道:“听琉璃说过。”
九山道:“东川裂谷里有一句话,大妖化形,不得无暇,若要无暇,须得未尝苦。”
斩邪道:“听过。”
九山道:“她这么天生丽质的一个女子,为何还要再眼睫毛上涂上弄彩,又为何还要在上面点上金粉?”
斩邪道:“女子化妆而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是...”
九山道:“不是她眼睫毛有妖气,而是她眼皮子底下有妖气!”
九山道:“师祖,等一阵清风,或者你假借舞剑,让她眨眨眼,您就知道了!”
斩邪摇了摇头道:“你小看了化神修士!”
斩邪眉心冒出一柄小剑。
小剑剑柄上有一块乌黑的黑曜石,黑曜石散发着赤红的流火。
九山原本就是偷盗窃匪,如今见了这至阳至刚的名剑,内心惊惧,直欲跪下。
斩邪又将九山抓起,飞向春厌山,春厌台。
飞行途中,九山遥遥看去,离花君正与各个山门的长辈交谈,其中风姿,温文和雅,举止大方。
斩邪在落地的时候甩开九山,重重的落在春厌台前,春厌台上,一阵赤红鼓荡的光华气息从斩邪脚底落点涌出,呈现一道圆环向四周冒去。
人群之中出来一个白衣修士,他持扇挡住斩邪外放出来的真意,怒道:“斩邪,你在春厌台发什么疯?”
斩邪方才一直盯着离花君看,确实,斩邪发现了一点异样。
她眨了眨眼睛,空气中散发出了一道细微的妖气。
不是认真看,绝对看不出来。
斩邪手中出现一盏灯笼,灯笼里冒着灼眼的炽火,只见空中那一缕散溢出来的妖气被具现,斩邪笑道:“离花君,不曾想你是南诏的妖物...”
这妖气虽不大,但在这斩邪灯笼的照映下却变得十分清晰。
众人见到这妖气都十分诧异,许多来此观礼的高阶修士都疑惑的看着离花君。
而此刻的离花君面色镇定自若,对众人笑道:“是离花离梦叨扰了,想不到人族山上修士如此不容人....”
却见二人周身出现一道光幕,此刻在坐的数位大能,包括斩邪悍然出手,他们释放的术法,剑招像疾风霹雳一般凌冽,但这道光幕却无一损伤。
离花君手上出现一个青色小鼎,她笑道:“万妖国紫修,紫韵,失陪了!”
光幕流转,二人已是不见。
只剩下方才二女脚下之处,一阵紫烟弥漫。
此刻春厌台上的众人尽皆哑然,大伙默不作声。
春厌宗的返虚境宗主从远方群山来下。
他是个头戴莲花冠的老者,他对各个山门前来见礼的修士抱拳笑道:“抱歉,是春厌宗考察不周,还望各位不要介怀,继续观礼。”
他拂尘一挥,方才被众人损坏的地面,桌台修复如初。
老宗主笑道:“诸位,等等会有春厌宗的香梨送来,烦请品尝!”
他又回头看着远处茫然的诗人们道:“大比继续!”
满堂修士,尽皆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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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九山在看到紫修和紫韵逃跑了后,他自己也匆忙下山。
九山知道她们阵法在哪了。
可笑居然只是个传送阵!
九山还以为是什么“焚天煮海”“百万绝煞”这种传说中的大阵呢!
不就是强一点的传送阵吗?
下山的路上有不少飞岩绝壁,换做从前的九山也是能过,但绝没有这般轻巧。
以前的九山像蝙蝠一样,攀一处,落一处,现在的九山只是朝下下山,无有停顿。
他要赶在紫修杀离花君前赶到离花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