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阿毛来接班的时候,江海将出租屋的钥匙还给了他。
阿毛看着钥匙脸上露出些困惑来,“什么意思?”
江海叹了口气,“我回家住。”
阿毛更困惑了,“你不是讨厌那个英语老师吗?”
江海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除了想要打消余生的质疑之外,他也想更多的陪陪妈妈和妹妹。
他不敢想象三年后,如果注定离去的人再次离去,他会有多后悔没能在对方活着的时候多陪伴一下。
现在的江海特别像飘荡在暴风雨海面上的一叶孤舟,他的前进方向自己掌握不了,靠风吹,靠浪摇,唯独不能靠自己。
可是,他想要靠自己。
冥冥中似乎看到了灯塔,只要朝着灯塔驶去,就一定能够离开风雨飘摇的海面。
阿毛来的时候刚过四点,将钥匙还给他后,江海就急匆匆的走了。
从这里回家,骑小电驴的话差不多二十分钟,余生还不会离开才是。
江海汗流浃背的打开家门的时候,余生确实还没走,他正在给江小溪听写单词。
听到开门声,余生很自然的转过头,清俊冷淡的一张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他看到江海流着汗水的脸,好半天没动弹。
直到江小溪从作业本上抬起头来催促,“下一个呢,下一个是什么?”
薄薄的眼皮掀动了一下,他的目光重新放到了手里的英语书上,但是一秒钟后,视线就从书本再次移开了。
他看着走进卫生间洗手洗脸的江海,语调缓慢的说着:“Silence,作为名词表示无声,寂静,缄默等等,还可以用作及物动词,压制,制止,使什么安静沉默等等。”
洗手间里亮着一盏冷白色的灯,水冲掉了脸上的汗,却比汗水更放肆的滚过皮肤,滑过下巴和喉结,最后全部流进纯棉的T恤,将黑色的T恤浸湿。
有江小溪在,江海虽然装的很从容,但是,眼睛不能看,耳朵还不能听吗?
他觉得江海说英文的时候可真好听,像是有谁张大嘴巴咬了一口香甜清脆的苹果。
Silence,江海也在心里默念了一声,他笑着摇了摇头,兀自吐槽,真难听。
余生在江海心里什么都好,长得好学习好,人品好声音好,除了冷淡到仿佛一块捂不热的冰这种个性让他头疼外,实在是找不出什么不足。
江海从洗手间出来,他靠过去看江小溪写单词,江小溪瞥了他一眼,努着嘴巴赶他走。
“哥你别看,一有人看着我,我就想不起怎么写了。”
江海很无语,但是想到了自己当初还是学生的时候,那时候但凡在家里做作业,他都会把房门锁起来。
陈冉对此很不满,追问他锁门做什么,是不是在里面玩游戏看闲书。
江海锁门的原因很简单,就跟江小溪一样。
陈冉属猫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可她偏偏还喜欢跑去看江海写作业。
江海时常是想题想的脑仁疼时,冷不丁的一抬头,眼角的余光就能瞥到身后站着的那个人。
每每此时,江海都觉得自己心脏快被妈妈吓的停止跳动。
最后,他习惯性的将门锁起来。
“不看就不看,反正我也看不懂。”
江海慢悠悠的转到另一边,他坐在沙发扶手上,从这个位置正好能够看到余生手里的书。
余生时不时的瞥他一眼,心思一看就没放在书上,但是很奇怪,他说的话又跟书上印刷的几乎丝毫不差。
江海在想,人跟人还真就不一样。
明明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两个鼻孔一张嘴,偏偏就有人记性特别好,学什么会什么,哪像他,仿佛来人间凑数的。
余生对书本上的东西烂熟于心,哪怕有个江海在旁边坐着,他也能分毫不差的将那些需要听写的单词背出来。
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开口,“下面是最后一个,松鼠。”
那边江小溪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写。
这边,余生将书本合起来塞进了书包里,看他这架势是准备结束今天的教学。
“你要回去了?”江海忙不迭的问。
余生嗯了一声,看了江海一眼,这一眼里所包含的要素太多,可江海觉得自己就是看懂了。
余生似乎是在说:“反正你不想见我,那我就先走了。”
江海有些头疼,他啧了一声,强装出笑脸来。
“余生,咱们去踢球吧。”
余生眼皮都没有掀一下,说的不咸不淡,“不去。”
“那……去打篮球?”
“也不去。”
那边写完的江小溪将作业本递给余生检查,她十分嫌弃的看了江海一眼,说道:“这大夏天的,谁愿意跟你去晒太阳,哥你不会有自虐倾向吧?”
江海哑然,看看窗户外面的大太阳,明明接近下午五点钟,还是明晃晃的刺眼。
呃……
好像确实不太适合户外活动。
余生已经将听写的单词检查完,破天荒的竟一个也没错。
“很棒,下次再接再厉啊。”
江小溪也很高兴,她冲江海晃晃手里的作业本做了个鬼脸,“哥,一个都没错呢!”
江海看她高兴地跟个什么似的,想了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给她。
“看你这么棒的份上请你吃雪糕,买完就在楼下跟妈妈一起吃吧。”
那时候还没有雪糕刺客,像A城这种三四线开外的城市,二十块也能买不少雪糕。
陈冉平时很少让江小溪吃雪糕,可又有几个孩子不喜欢呢,这次是哥哥掏钱,妈妈也不能再说什么。
江小溪非常开心,拿着钱,换了鞋就往外面跑。
原本还有点吵闹的客厅随着江小溪的离去恢复到了寂静之中。
余生的书本已经整理好了,随时能走。
但他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江海,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他问:“还没到下班时间,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江海半低着头,那些犹豫渐渐离他远了一些。
余生知道他有话要说,如若不然,也不会故意支开江小溪。
“想说什么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