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白班的江海并没有能够如愿以偿的跟余生错开。
最近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发现,不管自己如何放慢回家的脚步,可只要他进入家门,还是能够看到余生的身影。
五点半回家能看到他,六点半回家能看到他,最可恶的是,七点回家还特么能看到他。
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就是五点半回家的话,余生会在收起英文书后跟江海聊会天,而七点回家的话,这家伙会在看自己几眼后,拎起背包下楼去。
带有逃避心理的江海连续几天都卡在七点后回家,他跟余生匆匆打个照面,对方就会离开,这样他也不用尴尬。
只是,陈冉不乐意了。
那天,她将七点十几分到楼下的江海叫住,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审视和不对劲。
江海被他看的后背发毛,本能的有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你,你还干嘛这样看我?”
陈冉一看江海这浑身刺挠的劲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教训江海前有些顾忌的抬头看了一眼三楼,那是客厅的窗户位置。
看了一眼后,陈冉才压低声音质问江海,“你给我老实说清楚,这段时间回来的越来越晚,是不是楚平那个浑小子又让你出去做什么坏事了?”
江海在心里腹诽,陈冉之所以压低声音怕是担心楼上的人听到吧。
得,看来余生还没走,他又回来早了。
江海垮起一张批脸蹲在灶旁,此刻,前面吃米线的人刚付完钱离开,没有新的客人上门,灶上的火都关了,倒也不会觉得炙烤着热。
他说:“你别在背后瞎想,没有的事,楚平他很久都没再让我去收保护费了。”
“真的假的?”陈冉其实并不怎么相信江海的话。
“真的。”江海赔着笑脸。
重生之后,他的火爆脾气收敛了很多,对妈妈和妹妹的耐心也多了不少。
“那你为什么回来的这样晚,还是说……”细细的打量着江海,陈冉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八卦的笑容。
江海皱着眉,回看着陈冉,他一时间没明白陈冉想说什么。
陈冉的笑容愈发明显,她拉着屁股底下的板凳凑近江海,八卦兮兮的问:“江海,你是不是恋爱了?”
江海一口气没喘匀,怔怔的看着陈冉,“你说什么呢,谁告诉你我恋爱了?”
陈冉觉得这是江海不好意思在狡辩,她依旧兴致勃勃,“这个年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恋爱了,我差点……”
陈冉说到这里突然一个急刹车闭上了嘴巴,她的脸色在路灯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晦涩,紧接着她冲江海摆摆手,“不说我,说你,你这个年纪恋爱不需要藏着掖着,带回来给我看看吧。”
江海能够看出陈冉是在假装开心,在说到她自己之前,以为儿子有了女朋友确实挺开心来着,可说到她自己之后,这开心就委实有些让人心梗。
江海知道,陈冉二十一岁时的恋爱对象并不是江涛,而是他的亲生父亲叶峦。
这个人跟自己一样可恶,陈冉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跟这个男人也脱不了关系。
江海的面色也冷了些,他不太敢去看陈冉的脸。
路灯不怎么聚光,那些亮度散了出去,本来明亮也会显得昏暗。
陈冉坐在塑料板凳上,常年的烟熏火燎让她脸上的皮肤蜡黄暗沉了不少,是多少医美都补救不回来的。
江海能明白陈冉的心情,为人父母无一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跟江小溪不一样,江小溪才读初中,未来即便不出国也有无限可能。
可他,高中毕业后除了干网管就是跟着楚平当小混混,他不仅没有成龙,就连地头蛇都算不上。
如果不是后来跟陈冉赌气被叶峦带走,江海几乎能够想象的出来上辈子的自己活的该有多狼狈。
学业事业上没有什么让陈冉高兴的,现下就连婚姻方面都一并没有了好消息。
江海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前一世很失败,这一世好像依旧很失败。
陈冉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叨叨着,翻来覆去不过就是希望他早点成家立业,她想早点抱孙子。
江海知道,陈冉的愿望要落空了,这是一个她永远无法实现的心愿。
“妈,”江海叫了陈冉一声,打断了她的那些絮叨。
陈冉回过头来看他,只见江海张了张嘴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怎么了,想说什么?”
牙齿咬着口腔内壁,江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刚才,他差点告诉陈冉,她这辈子抱不上孙子孙女,自己是不会为了一个后代跟女人结婚的。
这样不负责的事情他不会做,可话到了嘴边,他就会想起前世陈冉知道他喜欢男人,知道他跟余生搅合在一起后,那不解失望又绝望的眼神。
即便是八岁那年父亲过世,陈冉日日对着遗像哭泣的时候也没有露出那种眼神。
这样伤害陈冉的话他不敢再说,只能硬生生的咽下去。
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对他说,“拖着吧,拖一天是一天。”
可是,一天又一天之后,总有拖不下去的那一天,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办?
“不,没什么,她比较害羞,再等等吧,等她不害羞了我再带回来。”
江海这话直接让陈冉眼中一亮,随着年纪增大而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忽然有了星星一般的光。
陈冉的笑容终于发自了内心,她拉住了江海的手,粗糙的两只手反复摩挲着儿子的手心和手背。
“要对人家好一些,别小气抠门,想要什么就买给她,女孩子是要捧在手心里疼的,记住了吗?”
“啊,记住了。”
“还有,你的脾气也要收敛着点,可别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把人家吓跑了后悔的可是你哦。”
江海淡淡的笑着,“他个性太冷淡了,跟那样的人我怎么吵得起来,我……”
想着那个人的脸,江海的声音低了下去,跟着低下去的还有脑袋,阴影覆盖了俊美的一张脸,他有些酸楚地说:“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