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抬起头望着垂眸看他的余生。
在余生的脸上，他并没有看到困惑和嫌弃，他从他的脸上十分意外的读到了一抹心疼。
不光是心疼，应该还有别的情绪夹杂在里面，只是他一时半会儿没看懂罢了。
“余生，我……我失恋了，所以认错了人，抱歉。”一开口，喉咙里异常干涩，像是有谁在里面撒了一把细沙，沙子摩擦着他的声带，让他声音干哑。
余生怔了怔，后知后觉地明白，江海所说的抱歉应该是指来回抚摸他的脸的事情。
他抿了抿唇，并未计较那个，反而说：“我知道，是……哮喘是吗？”
“诶？”
余生神情不太自然的低下头去，“你有哮喘是吗？”
“……”
余生这样一说，江海张着嘴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余生误会了，他误会江海有哮喘病。
江海眨巴了几下眼睛，嘴巴缓缓闭上，半晌后，他点头，“啊，是啊，我有哮喘病。”
“嗯。”余生就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依旧垂着眸，但是太过浓密的睫毛扇子一样的遮着他的眼瞳，让江海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
江海想了想，又道：“我今天发病的事情你替我保密吧，不要告诉我妈。”
这件事若是被陈冉知道，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哮喘，他们家族往上扒拉好几代都没人得过这种病。
余生没有细想江海的意图，他赶忙点头，就像是早就料到江海会这样说一样。
既然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江海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单手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但他小瞧了这次过呼吸的症状。
手臂没有力气，他强撑的那一下让他毫无防备的，再次跌回了余生的怀里。
脸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纯棉布料贴在余生的胸口，男子温热的体温传递过来，烘烤着江海的脸。
余生：“……”
江海：“……”
这样尴尬的过了几秒钟，这短短的几秒钟在江海的世界里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墙上挂着的挂钟按照自己的步调在走，那细小的声音却无比轰鸣一般，轰在了江海的心上。
过去无数次倚靠过的胸膛，清醒的时候再靠上去，让他贪恋的同时，也让他觉得烫人。
“抱歉，”他挣扎着离开。
“你今晚好像一直在跟我道歉。”
“一、一直吗？”
“嗯，”余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江海匆忙避开他的眼神，尬笑道：“我四肢无力，余生，麻烦你把我扶到沙发上。”
余生没再说什么，将江海的一条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后，用力的将人扶了起来。
客厅的灯终于打开了，室内一扫之前的昏暗与阴霾，瞬间亮堂起来。
江海坐在沙发上，他脸色依旧蜡黄，却又因为这蜡黄让他英俊痞气的又坚毅的脸上多了一丝脆弱美，那种能够激起人的保护欲的脆弱美感。
余生给江海倒了杯温水，江海双手捧着这杯温水身体却丝毫没有放松。
现如今这样，一对曾经亲密无间过的爱人什么都不能做，只是这样隔了一段距离规矩的坐着，对向来喜欢黏人的江海来说十分痛苦。
目光无意间瞥到面前茶几上放着的外卖，江海像是找到救星一般的让余生赶紧拿去厨房吃掉。
“这是什么？”余生看了看，没看出是什么。
“蛋花玉米羹，上次答应路过的时候买给你喝的，所以，快去喝掉。”
“蛋花玉米羹啊，”余生盯着外面的包装袋默念着。
“你看，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吧，我说过的话都记得的。”
“是吗？”余生淡淡的勾了勾嘴角，他转头看着江海，说道：“按照之前来看，这个点我已经回家去了，江海，这蛋花玉米羹你真的是买给我喝的吗？”
是啊，就是买给你喝的，我又不喜欢吃甜的。
可是，这样普通的一句话，江海愣是说不出口了。
看着余生那双细长又深邃的眼睛，他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无可奈何的摸了摸脑袋，“你这个人怎么……看破不说破你不懂吗？你小时候就是这样，一直不改的话小心没有女孩子搭理你。”
余生莞尔，伸手去袋子里拿打包盒。
他一边将打包盒的盖子打开，一边用一次性勺子搅动了一下，笑道：“这一点，就不劳烦海哥关心了，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吧，你很有女人缘？”
“哈？”抱着水杯，江海听的一头雾水，就听到余生垂着眼帘说：“我看到了。”
江海依旧很懵，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你房间里的情书。”
江海表情一松，几秒后想到了什么，干巴巴道：“你说那个……”
“我不是故意去看的，你妹妹给我找了衣服后，我换衣服的时候从书桌上看到的，就扫了几眼。”
江海才不相信他就只扫了几眼，只扫了几眼的话怎么可能知道那是情书，这口是心非的家伙一定全部都看了。
说了这句话后，余生就闷不吭声了，他端着打包盒一勺一勺慢慢的喝，吃相非常斯文。
江海看了一会儿喝玉米羹的余生后，短叹了一声，笑了出来。
“我拿回来了才知道是情书，那女孩子是个文青，偶尔会去网吧上网，我……我也不知道她……”
“她说喜欢你的脸和气质，海哥你的气质是什么？”
脸和气质？
帅气属于气质的一种吗？
江海读书少根本无法仔细的分辨这些，况且长久以来他从没注意过这部分。
江海从没觉得自己帅过，帅这个形容词也是读书时女生们形容他形容的多了，他才忽然意识到的。
那时候，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一个人纳闷道，“女孩子都喜欢这种长相吗，哪有打拳击的帅？”
江海高眉俊目，眼睛大而有神，脸部的轮廓清晰骨相极佳，虽然每一处都充满了棱角，却又不是欧美人种的那种平地起高楼的生硬高耸。
这张脸兼具中西方的美，也兼具了男女之美。
不过分阳刚，也不过分阴柔，凌厉中带着些许柔和，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很好的体现在了江海的脸上。
只是现在，他长大了不少，早就不是读书时候青涩的毛头小子，至于帅气，大概也没有了吧。
如果非要让江海形容一下现在的自己，大概也就只剩下痞气，就这也是长时间跟楚平混后转变出来的。
“我、我哪里有什么气质，可能只是凑巧是那女孩喜欢的类型吧，哎呀，她又不了解我，等了解了就知道我是个多混蛋的人。”
“嗯，那确实。”
“嗯？”江海哭笑不得，哪有余生这样附和人的？
可也正是余生这玩笑般的附和，让两人之间尴尬又莫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余生手里的玉米羹喝的非常慢，好半天才舀一勺送进嘴里。
明明客厅里的灯非常明亮，可江海依旧觉得照不清余生的脸，让他看不清楚余生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后背重重的靠在沙发背上，江海喝了一口水，这时候，他突然听到原本安静下来的余生又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问道：“海哥，你有女朋友吗？”
一口水没咽下去，全部吐了出来。
江海抽了纸巾去擦胸口的水渍，看余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日日讲八卦的欧巴桑。
余生没有躲避，他就那样淡定的迎着江海的目光。
江海意识到，这不是一带而过的随口问问，余生，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