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又没有开口反驳。
她当着我们的面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和我擦肩而过时，还冲我抛了个媚眼。
我真的有些怀疑，这里真的安全么？
女人走后，断指点了支烟招呼我和威哥坐下聊。
可我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床，没有别的地方能坐，只好站着。
“阿威，你家那个小婆娘跟我通过气了，说吧，要啥。”
威哥冲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接话。
从进门到现在，我一直在观察这间屋子。
但我实在没有发现哪里能藏东西，除非它把东西藏在被子下面，否则就是一目了然！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能在这个叫“断指”的男人身上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可没办法，来都来了，我只好说：
“尸油、血胭脂、八角龟、骨苔藓、黑舌草……”
我还没报完，断指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擤了下鼻涕，指着我问威哥：
“先等会儿，你们俩是来收东西还是来捣乱的？还特么尸油，老子上哪儿给你找尸油？”
断指的语气明显不善。
不过我看威哥没有表态，所以这事应该有的聊。
断指捡了件衣服披上后，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箱子，拍了拍说：
“呐，别怪老子不讲情面，这里头的东西，你们今天高低得带走一件。”
我还是没看明白他到底玩的是哪一出。
倒是威哥终于露出了“明白”的笑容。
他轻轻地把我往身后拽了拽，然后对断指笑道：
“二哥，你这是缺钱了啊，怎么混成这样了？要不女人的账我帮你付，咱能好好聊聊不？”
断指抬眼看了看威哥，脸上满是不屑。
不过经威哥这么一说，我也总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筒子楼确实是黑市，别的老板恐怕也不像断指这么奇葩。
之前那个女人就是他的风流账，他连这种钱都没有，手头肯定紧。
我们没来之前，断指就想好了先坑我们一笔狠的，然后再谈别的买卖。
黑市老板我见过好几个，但像他这么“接地气”的，还是头一个！
断指冷哼一声：
“焯，你是混的不错，开口闭口也敢跟老子提钱长钱短的了？没二话，带一样东西走，点卯！”
撇开这里的环境不说，这才是我所知道的“黑市文化”！
他一说点卯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点卯就是挑东西，皮箱里放着一堆东西，有真有假，全都一个价。
如果点到了真东西，那也许还不会亏多少，但点到了水货，也只能认栽。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就是强买强卖，都说黑市黑市，这是第一层“黑”，手段黑。
要是不点卯，正经买卖他是不会跟我俩谈的。
我向威哥示意可以点卯，威哥这才同意了断指的条件。
断指单手把箱子提到床上打开，当我看见里面的东西时，着实有些错愕！
一眼扫过去，箱子里竟然都是真东西！
断指翘着二郎腿问我：
“小子，认得全么？”
“龙虎纹铜镜、三足养尊香鼎、满彩方口瓶、海云纹琥珀如意……”
断指听我说完，脸上明显浮现出几分惊讶。
他拍了拍琥珀如意说：
“哟嗬！看不出来，小小年纪的，是个行家啊！那这玩意儿呢？认得么？”
说着，他指了指箱子边上的一个陶塑问我。
陶塑的造型很简单，捏的也不算精致，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个灶台。
他要不问，我肯定不会自讨没趣。
因为我确实没见过这东西，在书上也从没见过这种古董。
而且陶器一般都是随葬品，陶罐我能理解，陶灶又有什么寓意？
明人不说暗话，在行家面前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说着我还特意看了一眼威哥，心想他要是知道，那就是我见识太少了。
可威哥的眼里同样满是疑惑，显然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黑市文化”里，看不出货的来源，是买家的大忌！
这样一来，任卖家怎么说，你都没法估量它的价值。
任何一个黑市老板，在这种时候都不会放弃坑钱的机会！
断指狡黠一笑，显然想利用它把点卯的价格翻倍。
他把陶器端出来，放在床上，毕恭毕敬地拜了拜说：
“这叫‘鬼灶’，和陶楼、陶俑属于一类，但这样的器型不多……八万吧。”
八万？！
他怎么不去抢？！
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认为古董价值都很高。
实际上古董变现非常困难，而且民间流传的古董，价格大多都是千元上下。
能被喊上五位数的东西，那都是有名有编号的宝贝！
至于有些胡吹乱侃的人，动不动指着一个破瓶子说那东西值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行家听到这种话，就知道那人准是在吹牛。
天价的古董不是没有，但谁敢接手那就是个烫手山芋，一见光，准死！
断指为什么敢喊“八万”，一方面是因为我们不识货，另一方面就是他吃准了我们有事要求他。
而且这种价格，基本上都是他乱喊的，根本没有任何依据。
“黑市文化”里的第二层“黑”指的就是这个，价格黑！
现在好了，有了定价，那就看我怎么点卯。
鬼灶的价格是多少我不清楚，但他既然说和陶楼、陶俑一样，那我就断不会选。
我开了那么多棺材，也跟着先生学过不少知识。
陶楼、陶俑无一例外都是陪葬品，而且是专门为了殉葬烧制的东西。
这类器物本身就邪乎，绝对碰不得！
其他的几样东西里，当属龙虎纹铜镜和琥珀如意的价值要高一些。
镜子看锈蚀程度、完整度和纹饰的款判断价值，他这面铜镜除了很完整外，其他方面的表现都很一般，顶多也就大几千的价格。
在我看来，他的货里最值钱的就是琥珀如意了！
琥珀毕竟是论“克”卖的东西，看着也通透，没太多杂质。
只要它不是近代用树脂仿的，就这大小，怎么也得值个三、五万。
于是我指了指琥珀如意说：
“就它吧，八万的卯，我点了。”
不料，断指竟然露出了一个黑商特有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我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哪有人点卯不上手的？！
难不成这个如意，真的是外面地摊上二百块的树脂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