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尸泡还在不断的上浮、炸裂。
我咽了口吐沫，这尸要怎么捞？
孙老爷子把身子挺得笔直，视线始终盯着正前方。
他手里的人皮灯则渐渐变亮了许多。
一股股恶寒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汇聚。
凄厉的哀嚎和诡异的低语纷沓而至！
发黑的水草像是被浸湿的长发，死死地缠住了船舷两侧！
此时浓郁的阴气，使得湖面上的雾气又浓了几分。
而这一切变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我看了小道士一眼，不料他此时表情坚毅，比我强多了！
他已经把不合身的道袍给脱了下来，同时还在仔细地收着纤绳。
俨然就是一副准备下水捞尸的样子！
我凑到他身边问道：
“你打鸡血了？知道下面有什么吗？”
“不知道，但总得有人下去不是？”
我去？
这小子的觉悟怎么突然就拔高了？！
他这番话，愣是把我给说的无言以对。
没错，不管下面有啥，我和他都得下去捞尸。
孙老爷子当然也能下去，可我没把握能提着人皮灯站在船上掌舵。
……死就死吧！
我迅速解开衣服，挎上纤绳，准备下水捞尸！
黑漆漆的水面上，浮起一个又一个尸泡。
船头灯影朦胧，雾气愈发浓重，我甚至都有些看不清孙老爷子的身影了。
我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无数念头飞速闪过。
如今为了活命，孙老爷子说好了要带我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可每次遇上事，要说十足的勇气我拿不出来，退堂鼓倒是打过不少。
没办法，害怕啊！
再是为了活命，可这也不是正常人该干的事儿啊！
开棺就已经够凶险的了，现在还要捞尸……
天知道我这条小命还能保住多久？
换做从前，我没这么多顾及，大不了死，一了百了的事。
可现在……我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毕竟我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身边的朋友，让我不得不牵挂。
想到这儿，我决定临下水前再给小道士也打打气：
“兄弟，我也不知道你叫个啥，我待会儿下去要是上不来，你千万记住，我叫白六孤！”
小道士看了我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叫小祥，没大名，小时候在临安城里要饭，今天下水不为别的，只为报恩！”
我去，本想着帮他打打气，结果这小子气势比我足啊！
不过也对，要不是看在他重师恩，我和孙老爷子也不会蹚这浑水！
而且湖底没准就有老道士的尸体！
想到这儿，我忽然间有了一个主意！
我指着他脱下来的衣服说：
“把帝钟带上，下去之后，别管能不能敲出声音，你只管敲钟就行。”
“啊？白哥，那你……”
“别废话了，尸体我来背，谁让我倒霉，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说完，我长憋了一口气，蹬着船舷就往水里跳！
湖水冷得出奇，冻得我连一鼓作气的机会都没有。
不一会儿，一大串细密的气泡跟着出现在了我身边。
小祥一下水就开始敲钟。
不出我所料，就算听不到声音，但那些脏东西依旧怕这口帝钟！
那些诡异的黑影缓缓下沉，我俩身边的尸泡也少了许多。
趁着这会儿功夫，我挎好纤绳就往深处潜。
然而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片湖不算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水下能见度也还算不错。
可坏消息是，沉在湖底的尸体，竟多得数不过来！
无数尸体睁着眼，披头散发地在湖底翻来覆去。
它们一个个都被泡得十分臃肿，而且姿势出奇的一致。
我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儿吐了出来！
小祥的情况比我好不到哪去。
他脸色惨白，一看就是被吓着了。
不过我能看出来，他虽然害怕，但目光一直在湖底搜寻着什么。
我赶紧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着急。
当务之急是得跟紧先捞一具尸体上船，等孙老爷子看过后再做其他的决定。
小祥立刻会意，冲我点了点头，继续敲钟。
我挑了一具离我们最近的尸体朝它游过去。
这是一具光头女尸，皮肤表面已经看不见任何毛发。
深邃的眼眶漆黑一片，眼袋更是大得掉下来一样。
光滑的皮肤表面，有些地方甚至都被泡烂了，看上去无比恐怖森然！
我强忍着厌恶拿出纤绳，三下五除二将它绑好。
把它背上去是绝不可能的，要是闹了煞，我连后路都没有。
于是，我牵着纤绳，借助水里的浮力，将它慢慢往上拽。
不料我才刚扥了扥绳子，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把我往回拽！
小祥瞪大了眼睛，拼命冲我挥手，示意我身后有东西！
被他这么一弄，我都快被吓疯了！
我微微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女尸的正脸！
它的嘴巴居然在动！！！
前一刻呆板的死人脸，这一瞬间有了情绪。
狗曰的是想把我给拖下水！
与此同时，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偏头一看，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死死地缠着我的脚踝。
不是水草，是头发！
我顿时感到无比绝望，身体一点点被拽往湖底，就连憋的那口气，也差不多快散了！
忽然，小祥拼了命地朝我游过来，一个劲儿地敲着帝钟。
他伸手拽住纤绳，想帮着我一起往上拉。
我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脚踝，示意有东西缠住了我的脚。
小祥面色惨白，换成谁其实都不愿意去碰那玩意儿。
幸好下水前我俩算是交了心，他皱起眉，身子开始往下潜。
我担心他回不来，于是用空着的手拽住了他的裤衩。
可那股力量大得离谱！
骤然间，硬生生把小祥给吸了下去！
我的手也松开了……
恐惧之余，我迅速调转身体，拼命地把绳子往上拽。
水里暗流涌动，我和小祥挣扎所产生的气泡遮住了视线。
我拼了命地边拉边游！
可纤绳纹丝不动，我也压根不敢回头！
当我的手触碰到船舷的时候，我猛地钻出水面，翻身上船！
裹着刺骨的湖水，我坐在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颤栗不止，呆呆地看着湖面。
小祥……
他奋不顾身救我的画面，不断在我脑海中闪过。
要不是他，我恐怕早就被拖到湖底了……
虽然捡了条命回来，可我心里却半点儿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