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疯子的话,孙老爷子脸色有些难看。
“十三层?这么多?”
他们俩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毕竟人皮灯这种东西,今天之前,我也只是听说过。
它并不复杂,就是用人皮糊的灯笼。
据说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打着人皮灯,那照出来的,就不是活人走的路。
过去的阴行师傅,手里大概都会有这么一盏灯。
至于是不是人皮糊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陈疯子没搭理孙老,抬手就要把我们往屋外轰。
我想再继续问下去,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于是,我和月姐便先一步退到了屋外。
出来后,月姐便指着我手里的台灯问:
“这就是人皮灯?”
她算是把我给问住了。
它是灯没错,但至于是不是人皮灯,还真不好说。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
“孙老既然说是,那就是,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这东西的真假。”
“那它要怎么才会亮呢?”
月姐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
台灯不是灯笼,里面装的是灯泡,没电怎么亮?
看来一切只能等孙老爷子向我们慢慢解释了。
我和月姐在屋外等了好大一会儿功夫。
等孙老爷子从屋里走出来,房门“啪”地一声就关上了!
只听见陈疯子隔着门喊了一声:
“娃娃!沿着村北老路走,千万别他娘的回头!”
撂下这句话,屋里就再没了动静。
我看孙老爷子那满脸笑意就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随后,我们辗转回村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本来我打算直接去马军家的。
可孙老爷子却让我别着急。
他要先让我知道,手里的这盏人皮灯该怎么用!
我们在村里一边闲逛,孙老爷子一边对我说: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老疯子提到过一个词,阴山的手艺。”
我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阴山派的神秘和诡谲,我深有体会。
只是让我费解的是,既然是同行,这阴山的手艺和民间的手艺,难不成还有区别?
孙老爷子看着我手里的台灯,正声道:
“阴山派的人,走阴形式虽然和民间差不多,但在用具上,差别极大。”
“凡招魂引路的幡子,必须用‘灵堂白’来做。开棺掘墓的工具,柄把上都必须得刻上《地藏经》。”
“按行话讲,这并不是迷信,而是讲究!”
老爷子目光深邃,眼波闪动,似是在回忆往昔。
他虽然离开阴山派已经二十年了。
但我十分理解,做事讲不讲究,和阴山派是黑是白,本无关联。
看他说话的样子,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对此十分自豪。
我接过话头问:
“孙老,你的意思是说,这人皮灯也有讲究?”
孙老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
“不止有讲究,人皮灯影重重苦,它照的既是人心,也是绝路!”
紧接着,在他的细心解释下,我总算明白,什么叫“阴山的手艺”。
和大多数传闻一样,我所知道的人皮灯,只是冰山一角。
我摸了摸灯罩,质地十分细腻、柔软。
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上面的纹理,和人的皮肤极其相似。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灯罩竟然还留有一丝余温!
可我不理解,这灯罩要真缝了十三层皮,那还能照个屁的亮?
但孙老爷子和陈疯子之前打的哑谜,指的是……
一层皮,一条命!
在阴山派的行话里,如果问人皮灯有“几层皮”,那意思就是问这盏灯,经过多少人的手。
孙老爷子说,过去旧社会做人皮灯,必须得用处女的皮。
走阴的时候,也只能由男人来点灯。
不过这东西非常邪门,点灯的人,大多都活不长。
所以才会有“一层皮,一条命”的说法。
关于这里头的禁忌,就连孙老爷子都知之甚少。
毕竟,现在已经没人敢用人皮做灯了。
所以真的人皮灯,数量在行当里是有数的!
三层皮的灯,比比皆是,大多都是用牛皮、羊皮、驴子皮缝的,不经用。
再往上,比如七层、八层的灯,基本上用的是尸皮。
早些年孙老爷子做过许多这种规制的人皮灯。
在阴行里,算是硬通货。
可说到底,这种灯也就只能是在走夜路的时候,照个亮而已,顺便避避邪。
也没听说有谁点了灯,然后就把命给搭进去的事。
起初,孙老爷子带我来找陈疯子,也只是想弄一盏七八层皮的灯。
但我手里这盏人皮灯,有“十三层”!
“十三层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再多解释了吧?”
我点头应了一声。
他不说我也明白,我手里的人皮灯,缝的真是人皮!
“那这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我看你之前脸色好像不太好。”
不管要利用人皮灯做什么事,我总得把风险弄明白。
说到底,我是个开棺人,不是陈疯子那样的灵巫萨满。
连他都会被怨气缠身,何况是我?
若是怨气太重,我宁可不接这单活。
孙老爷子看出了我的顾虑,他直言道:
“人皮灯会索命,这种话你信不信?”
“不信。”
我都不用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吃阴行这碗饭的人,不管做什么生意,多少都担着风险。
那么多繁琐冗长的禁忌,稍有错漏,丢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总不能因此就把锅甩给人皮灯吧?
反正我不信!
不料,孙老爷子忽然抓起我的手,然后从袖口里抖出一把小刀!
我下意识地把手往回抽,可动作不如孙老爷子快。
他用小刀迅速在我掌间一划,然后对我说:
“把手按在灯罩上。”
月姐连忙拦住我,眼里满是担忧。
但我相信孙老爷子,于是冲她摇了摇头:
“没事儿,放心好了。”
月姐犹豫地松开手,我深深地看了孙老爷子一眼后,便把手掌按在了灯罩上。
就在手掌碰到灯罩的瞬间,我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吸附力!
人皮灯,仿佛活了!
不一会儿,我便感觉到手掌有些冰凉!
同时,灯罩的温度在不断升高!
等到那股吸附力消失的时候,我连忙抽回手掌。
可灯罩上,竟连一丝血痕都没留下!
这时候,天色悄然渐黑,人皮灯也亮了起来。
暖黄色的微光,映出灯罩上一丝丝红色的纹络。
看上去,竟然和人的皮肤一模一样!
一股淡淡地油脂香,从灯罩口飘散出来,熏得我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我盯着颤动的光晕,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暖光的包围下,身边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哀怨的声音:
“你来帮我梳梳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