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疯子的话,让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孙老爷子也没了以往的从容。
这我能理解,毕竟他们都是从阴山派里走出来的人。
彼此间有几斤几两,他们应该很清楚。
不过,这让我愈发好奇,他们之间,过去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孙老爷子带我来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
两人对峙片刻后,孙老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疯子,怎么你一个玩鹰的,反倒被鹰给啄了眼睛?”
陈疯子眼里透着警惕。
他扫了我和冯凝月一眼后,不屑道:
“孙扒皮,你带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来我这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陈疯子话音刚落,孙老爷子便哑然失笑:
“哟?你还有这种本事?那你说出来我听听,说对了,我马上走。”
这陈疯子算是栽了。
连我都不知道孙老爷子到底想干嘛,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显然,他们俩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
也许是孙老爷子的从容,让陈疯子脸上浮现出一丝顾虑。
他眯起眼睛,盯着孙老爷子,冷声道:
“哼,你别告诉我说,你不是来找‘降头草’的!”
什么?降头草?!
听到这三个字,我不由得感到脊背一凉!
这其实是一种毒草的名字。
降头草,粗为阳,细为阴,通常会并生在一起,外貌和箭头草十分相似。
怪异的是,这种草哪怕是晒干后,生命力也依旧顽强!
据说落降后,降头草会以人体内的血肉为养分,继续生长。
随着中降者的年龄增长,降头草生长的速度也就越快。
终有一天,中降者会气血两亏,继而发狂而死!
中降者死后,降头草便会透体而出,将死者尸骨也化作养分。
所以,每找到一株降头草,就等于找到了一具看不见的“尸体”!
然而这种降头最为可怕之处,在于它是“绝降”!
一旦落降,那中降者只有等死一途!
我虽然不清楚,陈疯子为什么会觉得孙老爷子想要降头草。
但他既然会有这种猜疑,那就说明,他手里肯定有这种阴毒的玩意儿!
想到这儿,我看了孙老爷子一眼。
他面色从容,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果然,孙老爷子干笑了两声,摇头道:
“如果要那东西,我用不着找你帮忙。”
说着,孙老爷子走到我身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对陈疯子说:
“我来,是想找你借一盏人皮灯,方便走夜路的时候,有东西能照个亮!”
听到老爷子的话,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特别是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更是让我心慌。
一看陈疯子他半张着嘴,瞪大了眼睛。
我猜他此刻的心情,估计和我差不多。
毕竟干我们这行的人,都知道人皮灯是什么东西!
我有点儿迷糊了,现在,到底谁才是“疯子”?
陈疯子咽了口吐沫,然后指着他自己问:
“孙扒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孙扒皮,找我,要人皮灯?”
人陈疯子这话说得好!
就孙老的阴行手艺,还用得着跟别人借人皮灯?
难道不应该是别的人来找他借么?
这时,冯凝月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声对我说:
“你看那儿。”
我侧眼看去,看到屋子角落堆放着许多杂物。
那些东西,大部分看着都有些年头了。
但里头独独有一盏精美的台灯,特别扎眼!
我明白月姐是什么意思,可我并不认为,那就是人皮灯。
“喂!那个半死不活的娃娃!你眼睛往哪儿瞅呢?!”
陈疯子一声厉喝,惊得我心头一颤。
他为什么会说我是“半死不活”?
无缘无故的,他不会找我这么个小辈的茬。
难不成,放在杂物堆里的台灯,真的是一盏人皮灯?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具体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我总觉得,这个陈疯子,应该能帮我找到没见过的棺材!
“疯子,只要你把灯借给我们,那算我欠你个人情,怎么样?”
孙老这话的意思很明确。
显然,他并不想在陈疯子这儿,继续浪费时间。
依我看,单说实际价值,他送出的人情,可远远要超过一盏人皮灯。
陈疯子只要不是真的疯了,那就绝对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条件。
毕竟我们只是借一盏人皮灯而已。
可我万万没想到,陈疯子在听了孙老提出的条件后,竟然冷笑道:
“哼,孙扒皮,我已经说过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说着,陈疯子翻身下地,向我走来。
当他和我即将擦肩而过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怨气!
不过这股怨气,好像并不属于陈疯子。
我似乎听了陌生的呢喃与哭诉。
那声音很轻、很脆,像是个女人!
可随着陈疯子走开后,我便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
过去我从没接触过灵巫萨满,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正不正常?
为了弄清我心里的疑惑,我转身想要跟上他的脚步。
不料,我才刚一转身,陈疯子竟然也转过身。
他冷冷地瞪着我:
“娃娃,我劝你惜命,被好奇心害死的,可不止是猫!”
我听得出来,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劝告。
但正是因为惜命,我才会踏足这一行。
现在他要我不管不问,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对不起,做不到!
“陈老,我虽说涉世浅,但在行当里也混迹了些日子,不过就是一盏人皮灯而已,有那么邪乎么?”
听到我的话,陈疯子转而看向孙老爷子。
他眼里的警惕和敌意,始终没有消散。
孙老爷子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陈疯子才不屑道:
“孙扒皮,阴山的手艺,你多少也该告诉这个娃娃一些……”
说完,陈疯子走到杂物堆旁。
他将那盏台灯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就把它扔给了我。
我接住台灯仔细查看,但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台灯的款式,是上个世纪流行的琉璃灯骨和香木灯托,十分精美!
我敢说,要是把它放到古玩店里,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可就在这时,孙老爷子却和陈疯子打起了哑谜:
“疯子,几层皮?亮不亮?能见着主人么?”
陈疯子白了孙老一眼,没有好气地回答道:
“十三层,亮不亮点完不就知道了么?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