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方淮除了要忧心连山派事务,还要分心处置这两个滑头,一个头两个大,从前有一个罗鸣谦,已经够他收拾了,现下又来个罗思羽。
阳光明媚,空气中有了一丝丝的暖意。
“三小姐,咱就在屋里罚抄吧,还有炭火取暖。那观云台上,没个挡风的,冷得很。”,丝桐整理着笔墨纸砚,再次劝道。
姜苏叶看着外面阳光正好,看起来就暖洋洋的,“不行,这屋子里闷得慌,我得出去清醒清醒。观云台上视野开阔,我抄书的速度都会快些。”,再加上在赤焰谷的时候,万物冰封,除非必要,冬日里没人敢出宫门,她越发想要出去感受一下冬日的暖阳。
拉开门,一股冷气钻进屋子里,姜苏叶不禁打了个哆嗦。
丝桐笑道,“三小姐,我就说吧,你别看今日有太阳,外头还是冷得很。咱们还是回去吧。”,说着她就想把门关上。
“不,这里有树荫遮蔽,自然是冷一些。观云台上平台开阔,太阳直直照下来,定然会暖和些。”,姜苏叶坚持要去观云台看看。
“哎呀,小姐,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跟你说啊……”,就这样丝桐念叨了一路,姜苏叶假装听不见。
才上观云台,果然冷得不行,姜苏叶刚想返回,就见一少年身披一件墨绿色的斗篷,正仰首望天,眉目舒展,嘴角微微上扬。
凑近一看,正是罗鸣谦那小子。
姜苏叶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大冷天的,你一个人在这儿傻笑什么呢。”
罗鸣谦将她的手按下去,面上仍带着笑意,“今日,是季婉没有回无方楼的第一百天。”
“这么久?”,姜苏叶意外地感叹道。
罗鸣谦笑着说:“没错,据我分析,季婉这次是铁了心不会原谅他了。”
“他们分开你会这么高兴。”,姜苏叶食指摁在下巴上想了想,“你对季婉?有那种意思?”
罗鸣谦激动地拍了一下姜苏叶的肩膀,“妹妹,哥哥我的机会来了。”,他再次仰天长叹,“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走,妹妹,和我一起去天霜阁。这时候季婉肯定需要我的关心。”,罗鸣谦拉着姜苏叶的手就奔下了观云台。
一边走,姜苏叶一边问道,“兄长,我看季婉应该是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还得是卫见行那种成熟稳重的。我们这样贸然前去,不好吧。”
“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罗鸣谦不高兴地说道,不容她拒绝,拉着她就走。
近些年来,冬日里,赤焰谷的人几乎不会在外活动,也是江湖中最为安宁的时候。罗方淮也没再拦着他们,二人便顺利出了连山派。
……
“为什么不早说?”,罗鸣谦神情紧绷地怒吼道。
只见天霜阁阁主卢雪雁瘫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此等丢人的事,若传了出去,我天霜阁在江湖中要如何立足?”
姜苏叶看着手上的书信:母亲,女儿不孝。卫大哥说的没错,虽不愿承认,但我确实对齐云遮那魔头暗生情愫,我已决议去赤焰谷寻他,为他生儿育女,此生不再涉足江湖。替我向卫大哥说声抱歉,我们来世再续前缘。
“卢阁主,你确定这是季婉亲手所书?”,姜苏叶向卢雪雁确认道。
卢雪雁神色忧伤,“我女儿的字迹,我又怎会认不出?”
“是她写的吗?”,姜苏叶又问了问一旁失了一魄的罗鸣谦。
罗鸣谦眼神恍惚,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姜苏叶叹道,“如今已入冬,前往赤焰谷的路都被冰雪封住了,我们也无法去找她。”
“还找什么呀?等到冰雪消融,怕是孩子都有了。我这张老脸该往哪儿放啊?”,卢雪雁痛心疾首,不知道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糊涂的女儿。
姜苏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说道,“卢阁主请宽心,赤焰谷的人每隔数十年就会从江湖各派中寻一位身负玉沙之血的女子。到时候就说是被赤焰谷的人强掳去的吧。”
“罗思羽,你在出些什么馊主意?”,罗鸣谦气得浑身发抖,“不行,我要去救她出来。”
姜苏叶连忙拉住他,“你要怎么救?那么厚的冰雪覆盖,只怕你还没到赤焰谷呢,就被冻死在半路上了。”
“那要怎么办?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等着来年她为那魔头诞下子嗣,我再去救她吗?”,罗鸣谦说着竟有泪掉落下来,姜苏叶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悲痛和无可奈何。
姜苏叶安抚他说:“可这件事情确实是谁也有没有办法,我们知道的太迟了些。还有,这也是季婉她自己的选择。”
“她只是在和卫见行置气,才做出这样错误的选择。”,罗鸣谦凭借自己的猜想说道。
姜苏叶说:“可你不是她,你怎么能知道她不是真心实意的想和齐云遮在一起?连卫见行都早就看出来了,事已至此,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吧!”
罗鸣谦根本不听,还要挣脱姜苏叶的手,往外走。
“兄长,算我求你了,你不能去,你会死的。”,姜苏叶拉着他,跪了下来,痛哭道,“这不是季婉想看到的,要是她知道你为了她死了,她会内疚一辈子,不会快乐的。她本就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你不要去打扰她,好吗?”
罗鸣谦挣扎之力更甚,眼看着就要挣脱开来。
“卢谷主,快帮我。”,姜苏叶双手从背后紧紧把罗鸣谦抱住,回头看向依旧坐着的卢雪雁,“打晕他!”。
卢雪雁听了,才略显慌乱地站起来,将罗鸣谦一掌劈晕。
罗鸣谦昏过去后,卢雪雁说道,“罗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姜苏叶想了想,道,“只有把兄长捆起来,我将他带回连山派看管起来。等他清醒些,再行打算。”
卢雪雁叹了一声,“家门不幸呐!”
“卢谷主,麻烦帮我把哥哥捆紧些,他虽然武功不行,但内力不差。我担心他用内力震断了绳索。”,姜苏叶扶着他蹲了下去,顺便还喂了他一些药,免得他太快清醒过来。
临走前,卢雪雁叫住她,“罗姑娘,我会对外放出赤焰谷将我女儿掳走一事,还请罗姑娘配合,将今日信中所述之事严格保密。”
姜苏叶点点头,“卢谷主请放心吧,今日之事,只有你、我和兄长,三人知道。”
“多谢罗姑娘。”,卢雪雁答谢道,“罗姑娘不会武功,我派人将你二人护送回去。”
姜苏叶谢道,“谢过卢谷主美意,如今正值冬季,我与哥哥走的是官道,很是安全,就不必麻烦了。来时只有我二人,走的时候多人护送,若有人见我兄长晕过去,难免要多引入注目一些,恐牵扯到季婉身上。此时,我们还是低调为妙。”
卢雪雁说道,“还是罗姑娘思虑周全,那我便不远送了。”
“告辞!”
……
天空是灰白的一片,没有太阳,也不下雪,看起来沉重又压抑。
姜苏叶一个人驾着马车行至一处便停了下来,她掀开车帷,看了看外面,路上不见人烟,可能因着天气严寒,都不愿出门吧。
道路两旁的树枝上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若是此时枝丫上面压着点雪,想来是好看的,不像此时这般单调乏味。
“出来吧!”,姜苏叶朝着林中喊道。
一男子从林中快速窜了出来,“参见圣女!”
姜苏叶道,“你在此处守着,有人来了再离开,务必保证他的安全,莫要被人发现了。”,她看了一眼马车里昏睡的罗鸣谦,停顿了片刻,掀开车帷跳下了马车,行至林中,渐渐消失了身影。
罗鸣谦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软无力。他拍了拍脑袋,见自己正在一马车中,再定睛一看,有几个人正掀开车帷看着他,他吓得立刻坐直了身子。
“醒了,你们瞧。”
“对,醒了哎。”
一老妇人问道,“公子为何被人捆在这马车中,你瞧,我们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你手上的绳索解开。”,老妇人向他展示了一下手上的绳子。
罗鸣谦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他猛地问道,“我妹妹呢?你们看见我妹妹了吗?”
老妇人回答,“未曾见过你妹妹呢?,我们路过时,这条道上只你一辆马车在,我们喊了半天不见有人让道,才过来看看,掀开车帷就看到你一个人被捆着昏迷不醒。”
罗鸣谦微微张着嘴慌了神,他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老妇和她的同伴,然后立刻拉住缰绳调转车头,“这银子你们拿着,多谢相助,我现在要赶去寻我妹妹。”
“哎,不用给银子。”,老妇喊道,不过马车已经跑远了。
罗鸣谦进入天霜阁后,隐约就有一些许季婉被赤焰谷掳走的消息钻进了他的耳中。他揪住一个正在讨论的人的衣领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
那人瑟瑟发抖,“罗公子,我们也是才听到阁主那边的宣告,说天霜仙子被赤焰谷的人掳走了。”
罗鸣谦狠狠将那人一推,“你少造谣生事,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卢雪雁见罗鸣谦去而复返,很是惊讶,只见他怒气冲冲地走来。
“罗公子,你这是?”
“你为何对外说季婉被赤焰谷的人掳走了?你这般损毁她的名声,是为人母亲该做的吗?”,罗鸣谦怒道。
卢雪雁满脸愁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与其日后让赤焰谷的人说季婉是自愿的,还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罗鸣谦冷哼一声,“荒唐!”
他强忍着怒气又问,“我妹妹何在?”
卢雪雁不明所以,“罗姑娘此前便和你一同离开了,罗公子这是何意?”
一同离开?罗鸣谦心下一惊,“可我醒来之时,她并未在我身边。”
卢雪雁失声道,“罗姑娘不见了?”
“是。”
卢雪雁捂着心口,后悔不已,早知该坚持派人护送的,“这,这到底是何人所为?我立刻派人去寻。”
罗鸣谦拖着脚步离开天霜阁,只觉头脑一片眩晕。
……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山风吹得林间枯叶簌簌作响。
卫见行踩着满地的落叶,一步一响,他将披在身上的斗篷拉得更紧一些,行至树林尽头,可见一人站立在崖边,此处没有树林遮挡,寒气更浓。
卫见行开口道,“你们赤焰谷的人当真不是人,这天寒地冻的,不怕冻死吗?”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就这?就冷了?赤焰谷的冬日,可比这里难熬多了。我觉得现在的温度,很是舒适。”
见了那人的脸,卫见行扯了扯嘴角,“妖女,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一切都是赤焰谷的阴谋诡计。”,随后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无一人信我所言,连季婉也是。”
姜苏叶笑道,“卫公子才智,在下佩服之至。我也很意外,事情进展会如此顺利,这正道之中,像卫公子这般清醒的人竟然不多?”
“疯子!”,卫见行嘲讽地骂了一句,接着他又道,“我已经按你的要求一个人前来了,你告诉我,季婉何在?”
姜苏叶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当然是伴在我家主上身侧,卫公子是没有收到她予你的亲笔书信吗?其中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姜苏叶似认真回忆了一下,“哦,不大想得起来了。不过大概意思就是,天霜仙子对我家主上情根深种,与卫公子你有缘无分。”
卫见行冷冷地道,“纵使季婉对那魔头起了心思,但她也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该克制。”
“卫公子对她这般有信心啊?你啊,还是不了解女人。为了追逐爱情,她们可以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姜苏叶笑着说。
“别的女人可能会,但季婉不会,我相信她。”,卫见行沉下脸来,“妖女,无需挑拨我与季婉的情谊,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季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