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爱情的爱情。
“真的吗！”姜鸿几乎抑制不住心底的狂喜，他没想到路迢遥会这么轻易地答应，甚至做好了路迢遥面对他突兀的告白会生出逃离的心思的准备。
眼前的少女就像一座孤岛，周遭都是深海，几乎无人可以靠近，他知道，他都知道，但那又如何，海浪翻滚，如临深渊，他都想靠近。
“当然是认真的。”路迢遥郑重地点点头，“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怪我之前一直没有感受到。”
“从你第一次站上主席台的时候。”姜鸿因路迢遥这一句话，忽然想起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
从高一开始，高一上期，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那时候他和路迢遥还不是同桌，路迢遥近乎门门满分，直接把第二名远远甩在身后。
那时候，关于路迢遥的过往辉煌战绩便被传到班级的各个角落，甚至于整个年级的人对她都有所耳闻。
也正是从那之后，路迢遥被定为升旗仪式的发言人，自路迢遥第一次站上主席台，姜鸿就被那一道耀眼的光深深吸引。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觉得自己对路迢遥顶多是一种学渣对学神的崇拜，飞蛾对光影的追逐，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现在想起来，似乎一切都有了一些暧昧的成分。那天的升旗仪式上，姜鸿第一次听得那么认真，一字一句地听，听路迢遥念着稿子。
他凭借身高的优势，将自己掩藏在人群里，肆无忌惮地看着路迢遥，目光大大落落地投在她的身上，少女就像一颗恒星，散发着热烈的光。
如果拥抱恒星注定会消亡，他也愿意为此而死。
“这么早吗？”路迢遥眉梢上挑，有些诧异，她似乎一进校没多久就开始作为发言人站上升旗仪式的主席台，原来姜鸿这么早就注意到她了。
想到这些，路迢遥又有些开心，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开心，知道对方更早喜欢上自己的开心，她也分不清这种开心是出于“投资”风险降低，还是出于……
爱，一个人。
只是她忽略了，如果不爱，她不会考虑“投资”，更不会在意谁对自己有好感，谁对自己爱得不能自已。
“嗯。”姜鸿看路迢遥那么开心，索性也大方地承认，“你可能不知道你有多好。”
他不在乎谁先喜欢上谁后喜欢上，仿佛先付出的人就低人一等，这种博弈思维，他不在乎。
他只是喜欢路迢遥罢了，喜欢就喜欢了，路迢遥也喜欢他，这样就足够了。
“很多人都会喜欢你，没有我，也有其他人，你值得的。”姜鸿轻声说道，说出了很久以来他一直想说的话。
在这闹哄哄的环境里，一片欢呼声中，路迢遥只觉得周遭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因为姜鸿的这一句话，她整颗心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她知道自己值得，就像自己曾无数次这样自我鼓励。
只是，有些情绪是不能被淡忘的，也不能被理智所操控，就像她永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孤儿，为什么四肢健全，没有疾病，却依旧被留在雪地里。
这种无力感，被遗弃的感觉，她忘不掉，她以为自己够骄傲，站得很高，俯视底下攘攘人群，便可以将过去都抛弃，但情绪已经流淌进血液，忘不掉的。
“我知道。”路迢遥抬头看向姜鸿，依旧笑着，“我值得。”
—
—
高考结束之后，成绩尚未出来之前，一班的同学在酒店里办了一场谢师宴。
彼时路迢遥已经回了福利院，来来去去的实在是不方便，除去姜鸿，她在班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人。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她就向班长说明了情况，在临走之前，到办公室和每一个老师告别，送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礼物，然后回寝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姜鸿送她到车站，然后才打车回到姜家的别墅。
路迢遥在和福利院的院长商量过后，早就已经找好了工作，所以一回到福利院就可以开始自己的工作。
姜鸿回了一趟别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歇了一晚，第二天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在等成绩的日子里，姜鸿整个人在放松和紧张两个极端中恍惚不定。
放松的是每日只看看书，提前学一下四六级，紧张的是成绩没有出来，他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可以考上A大。
路迢遥有时候会和他聊聊天，吐槽她教的那个初中生有多么笨，一道题说了两遍都还是不会，但所幸工资是按小时计算，她不介意多讲几遍。
路迢遥不只做一个人的家教，她下午帮一个初中生补习，上午则是补习一个高二的学生。
补习的科目也是数理化这种路迢遥比较擅长，且相比于语文和英语，短时间可以看到成效的科目。
……
查分那天晚上，学生通道尚没有打开，班级里已经出了路迢遥，姜鸿和钟嘉禾以及另外几个人的成绩，想必是学校的内部查分通道。
路迢遥正在备课，没有凑热闹去查成绩，但手机的屏幕却亮个不停，于是她一点开手机便看到姜鸿发来的消息。
一张图片，上面是几个人的高考分数。
姜鸿：“我应该，可以上A大了。”
路迢遥：“我看到了。”
路迢遥又看了一眼姜鸿的成绩，721，比她低一点，但上A大绰绰有余。
路迢遥：“等填好志愿，录取结果出来，我抽时间去看你，也去看一看你的妈妈和外婆。”
姜鸿：“好。”
姜鸿看着屏幕上路迢遥的那一段话，再一次产生了一种仿佛自己是在梦中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自己的真实经历，还是，只是一场梦，等他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姜鸿，和路迢遥毫无交集的姜鸿，那个微不足道的姜鸿。
这一切，都好像梦一般。
可看着这空荡的房间，看着两张挂在墙上的遗照，姜鸿才找回一点真实感。
姜鸿：“我感觉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路迢遥：“那你打自己一下，看看会不会疼。”
路迢遥忽然之间也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地不可思议，在她对未来的构想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让另外一个人走近自己。
她以为自己会一如从前那般孤僻不合群，然后一个人做题，一个人呼吸，就度过最平淡的三年，也许学神的头衔会让她成为一代人的青春与记忆，但她能在世界上留下的，也只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头衔。
至于内心，无人问津。
可，姜鸿出现了。
姜鸿：“会疼。”
路迢遥：“你还真打了？”路迢遥隔着屏幕都能想见姜鸿傻里傻气的样子，于是对着屏幕都有些忍俊不禁。
姜鸿：“……”
路迢遥：“好了，不能再聊了，我还在备课。”
姜鸿：“那我们打视频吧，我想看着你，我保证不说话，也不打扰你。”
路迢遥想姜鸿一个人呆在家里，肯定很孤独，于是同意了这个请求，拨通视频，把手机靠着书立在一旁。
“我这边有些吵，你可以静音。”
“不吵不吵。”
“嗯。”路迢遥点点头，重新将目光放到桌上的备课本上。
姜鸿按照承诺的那样没有说话，有时候看一看手机屏幕上的路迢遥，有时候看一看自己手中的书。
—
—
姜鸿得知录取结果的那一天，第一个给路迢遥打电话，路迢遥笑着说，让他等一等，她推了补课就去看他。
“那我在车站等你。”
“好，我已经坐上出租车了。”路迢遥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里被一种喜悦之情胀得满满的，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见一个人。
“好，快到的时候跟我打电话。”姜鸿此刻也紧张地不行，只好匆忙挂掉电话。
他在网上看了很多表白的帖子，但又觉得那些东西太浮夸，和路迢遥不搭边，但他又想要有一些仪式感。
路迢遥看着挂断的电话，将手机握在手里，窗外的景色不紧不慢地退去，连带着她的心情都起起落落。
难以名状，她不知道这次见到姜鸿会是怎样的情景，明明是见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人，明明那么熟悉，可仍旧对每一次的见面都抱有期待和想象。
每一次见面都好像是刚刚认识一样，从来不敢轻慢。
路迢遥到达M市的车站的时候，姜鸿就站在站外，来往的人群不多，路迢遥一眼就看到了他。
尤其看到了他手中的一大束花。
路迢遥以为自己收到花会觉得对方俗套，以为自己早已经对浪漫过敏，像花这样几乎没什么使用价值的观赏性礼物，路迢遥向来持不屑一顾的态度。
可看着姜鸿抱着花站在那里，她忽然还是觉得好感动。
或许是青春，或许是荷尔蒙，总之那一刻路迢遥知道，自己对那一束花的浪漫毫无抵抗力，无论变得多么市侩，在表达爱意的时候没什么比一束花更贴切。
“姜鸿！”路迢遥挥着手向姜鸿奔去。
“路迢遥。”姜鸿向前走出好几步，也小跑着向路迢遥靠近。
“我是不是让你久等了？”路迢遥停在姜鸿面前，她这一次发消息发得有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