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又温转过身看着路迢遥道：“何黎丽，很难缠，你还是不要参与进来了，谢谢你今天帮我。”
路迢遥知道她是没打算追究这件事，自己的话倒显得多余，本着尊重他人命运的原则路迢遥转身便想离去。
“等等！”俞又温鼓起勇气叫住路迢遥，路迢遥又回过身看着她。
“你，你要小心。我怕她会找其他人……”
“为什么要躲躲藏藏，不如把这件事彻底解决。”路迢遥打断女生的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揭发她，但忍气吞声只会助长施暴者的气焰。”
路迢遥的话掷地有声。
“厕所外面就有监控，如果你身上有伤，现在取证就是最好的时候。”
她这样说，不全是出于书本上的经验，而是她自己的亲身生活。
福利院里总有几个调皮捣蛋的人，见她被独来独往，性格孤僻，便教唆着其他人一起孤立她，不仅如此，什么被子上倒水，书包里塞垃圾，柜子里放死老鼠的事她都经历过。
而路迢遥的处理也很冷静，直言不讳地告诉老师，然后报复回去。
以牙还牙，她不怕打架。
要么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各自的，谁也别找茬，要么她就奉陪到底，看谁耗得过谁。
这是路迢遥对施暴者说的原话。
她只是偏爱缄默的生活，不是偏爱隐忍的生活。
“可，可是……”俞又温的眼泪大滴大滴向眼眶外面涌，路迢遥眉头微蹙，还是耐着性子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纸巾递到她面前。
此时恰有其他人掀开帘子进入厕所，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目光匆匆一瞥后便径直进入厕所隔间。
“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和我出来吧。”路迢遥拉上还在擦眼泪的女生挑开半透明塑料帘子便走出去。
“姜鸿？”路迢遥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姜鸿，男生额头上还有薄薄的汗渍，天光洒下来，他的面部轮廓有些模糊，但依旧清俊难掩。
“我，我刚好上完厕所出来……”姜鸿忙开口解释道。
“哦。”路迢遥收回审视的目光重新看着已经止住眼泪的女生。
“这是，怎么了？”
第二节的课铃声已经打响，姜鸿见路迢遥上厕所迟迟未归，于是自己也暂停打球走向厕所这边，想不到刚从男厕所出来还没走多远便见到路迢遥拉着一个女生走出来。
“没什么，在女厕所阻止了一场校园霸凌事件。”路迢遥轻描淡写，又递了两张纸给女生。
“啊？那你没事吧？要不要告诉老师？”姜鸿上下打量路迢遥，见她衣衫整齐，头发都没乱，这才放下心。
“我没事，老师那边，看她愿不愿意。”路迢遥回复完姜鸿的问题，转而又看着那女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俞又温，‘痊愈’的‘愈’没有心，‘落花时节又逢君’的‘又’，‘温和’的‘温’。”俞又温已经将眼泪擦干，濡湿的纸巾握在手心里，手足无措。
“你是几班的？”
“四班。”
“哦。”三人已经走到小路尽头，绕过建筑物进入操场。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路迢遥看了一眼俞又温便向自己先前放在操场边缘的篮球走去。
姜鸿用余光匆匆瞥了一眼俞又温，便跟在路迢遥的身后离开，“路迢遥。”
“嗯？”路迢遥拿起篮球转身看着姜鸿。
“你会不会遇到麻烦？”姜鸿看俞又温唯唯诺诺，一副不敢反抗样子，觉得霸凌者一定不好惹，而此次路迢遥贸然出头大概率会招来麻烦。
初中的时候他也经历过，因为替刘千水出头得罪了一群小混混，放学的时候被围在巷子里。
姜鸿只知道不要命地反抗，死命地攻击，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想将他们彻底打服，最终双方都没落着好。
但也正是这次，小混混之后再没来找过麻烦。
“放心吧，我能应付。”路迢遥拍着手中的篮球，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快回球场吧，你站在这里太招眼。”
姜鸿生得高大，路迢遥保守估计他有一米八，加上姜鸿的长相带着清秀和干净，文质彬彬，又带着少年常见的热烈赤忱，是大多数女生喜欢的类型。
因而随意往那儿一站便足够吸引女生的目光，尤其现下两人站在人群之外，周围无所遮拦，更是引人瞩目。
姜鸿环顾四周，前方不远处正是女生们练习打球的地方，自己和路迢遥站在一边闲聊的确过于招眼。
“好。”姜鸿点点头，转身朝篮球场走去。
路迢遥向体育老师处靠近，融入进女生所在的地域范围将自己掩藏于大多数之中。
目光所及，瞥见俞又温向教排球的老师那里走去，目光逡巡一周，路迢遥找见先前的施暴者正在站在足球场边缘。
忽然间，两人四目相接，遥遥相望，何黎丽的脸上绽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
路迢遥看到何黎丽在笑，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细节，但能猜到那笑容里必定是恶劣的成分居多。
心无波澜，路迢遥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仔细听着体育老师的授课内容，专心于手中的篮球。
路迢遥知道，她出言相助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勇敢和仗义，而是，她就是看不惯恃强凌弱。
她旁观人情冷暖，那是因为她无力干涉和改变，因而只能旁观，但像今天这样的事就活生生地发生在她面前，她做不到冷眼旁观，更不会无动于衷。
但她也深知自己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尤其在俞又温不愿意配合举报的情况下，她不能替别人做决定，更不会干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选择。
她只能做自己可以做的事，譬如，阻止自己遇到的施暴。
之后的事，她管不了。
路迢遥更不怕所谓的找麻烦，她深思熟虑，知道优势在己，无论是当下的法律环境还是学校里老师对自己的态度，又或者是寻求网络上的援助，她都有优势。
如果以上的办法都行不通，落到最最差的境遇，那就诉诸暴力好了。
就像之前那样。
“铃铃铃——”
体育课下课。
路迢遥将篮球归还，随后汇入人流，姜鸿向她靠近，两人比肩走下坡道，向教学楼走去。
回到教室没多久便打了上课铃。
因为和路迢遥将事情说开，姜鸿终于可以摒开纷繁的思绪认真地听课，路迢遥荒废了整整两节课，此时也拿出竞赛题开始认真地思考。
晚些时候，路迢遥拿着有疑问的题目前往张泽刚的办公室，并拜托姜鸿在食堂帮她买两个面包，晚饭她大概率不会去食堂。
晚自习上课之前，路迢遥简单地吃过面包又接着做题，直到一天结束，踏着夜色随着人流回到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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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路迢遥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专心准备决赛，等到十月中旬，也就是两周之后，她会停课由张泽刚陪同前往另外一个市进行集训。
何黎丽所谓的报复并没有到来，路迢遥渐渐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直到一个周日的下午。
高二学生周日放一天假，但是晚上有晚自习，所以大部分学生都会在下午六点左右赶来学校上课。
路迢遥在张泽刚的办公室做题做到下午六点左右，然后直接步行回教室，一踏进教室后门，便见到教室前面的黑板上用各种颜色的粉笔写着她的名字和一些不堪入目的辱骂之词。
教室里只零零星星坐着几个人，拿眼下的场面不知道怎么办。
“路迢遥，你……”徐可云见到路迢遥进入教室，忙走到她面前，“这是谁干的？你得罪什么人了吗？还有你的座位那里……”
路迢遥面色冷漠，顺着徐可云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自己的书被凌乱地扔在地上，封面和内页上还有清晰的脚印。
课桌桌面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个鲜红的“死”字，骷髅头画得有些可笑。
路迢遥抬步走到自己的桌旁，伸手抬起课桌，桌面倾斜，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你干什么……”徐可云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到倒出来的垃圾。
“没事。”路迢遥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凌乱的地面拍照，然后将桌面和黑板上的画面也一起拍了下来。
徐可云见路迢遥如此轻描淡写地拿出手机这种“违禁物品”也没有大惊小怪，毕竟路迢遥在学校里还是有一些特权在的，尤其是有时候要看一些竞赛网课视频。
教室里的其他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路迢遥的动作。
“这是，这是怎么了？”姜鸿一站到教室后门处便见路迢遥和徐可云立在一旁，然后是满地的凌乱，他快步踏进教室，满脸担忧地看着路迢遥。
“没事。”路迢遥眸光淡淡，“班长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会收拾好。”
“没事，我帮你一起。”徐可云去到教室后方的阳台拿扫把。
姜鸿几步走到路迢遥身边，取下书包放到自己的桌面上，“我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