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样子，好像被孙老师附体一样。所以这是超自然？”
路迢遥：“……”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进入教室后默契地安静下来。
姜鸿拿出路迢遥帮他选定的数学题，做几道练练手，路迢遥则是尝试着解开一道竞赛题。
铃声响起，姜鸿见路迢遥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便知道她中午不会去食堂，于是伸手示意她将饭盒拿出来。
接过路迢遥的饭盒，姜鸿直奔食堂，等打好饭回到教室路迢遥刚好算完了笔下的题目。
“谢了。”
“快吃吧。”
“嗯。”
姜鸿坐下身，“一周后的预赛，加油。”
“放心吧，预赛的水平只比高考数学难一点。”路迢遥笑了笑，张泽刚对她的期望可是联赛的第一名。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厉害，就难一点，考试的时候你千万别紧张。”姜鸿还是不太放心。
路迢遥身上承载了太多的期望和压力，虽然她的确厉害又聪明，总是站在让人仰望的地方，像是一束光，又像是让人难以企及的星辰。
但是他怕，他怕有一天路迢遥不小心掉下来，仅仅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误，不小心犯了个错误，跌了个跟头，然后她就会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
这样想的确很悲观，他打心底里希望路迢遥永远不要经历这样的时刻，但，谁也说不准。
他不想看到路迢遥那么累，承受着那些虚无缥缈却又重若千斤的目光和评价，然后将自己毁在上面。
虽然，他一开始也是因为路迢遥的光环而被她吸引。
“为什么要紧张？我参加考试的目的是解题，又不是争排名。”路迢遥喝了一口水，今天中午食堂的饭菜有些咸。
“解题？”姜鸿因路迢遥的话愣住。
“我是因为喜欢数学所以才选择参加竞赛，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呢？你是因为喜欢知识和了解知识的过程所以学习和考试，还是为了排名和荣誉而不得不学习？”
路迢遥继续吃饭，没有刨根问底，问姜鸿到底是自己太在意成绩而考试紧张还是害怕她考试紧张。
或两者皆有。
路迢遥也有考试紧张的时候，当她在意自己的考试排名，在意外界加诸在身的虚荣的时候，她无比紧张，无比怕自己行差踏错，从而得不到赞美。
但那是别的科目，或者是她没把握的时候。
对待数学她不会如此。
考场上的题目越是新颖，越是有难度，她越是冷静，越是想要尝试着求解，哪怕最后在考试规定的时间内求解失败，她也无怨无悔。
大不了在考场外再思考，再计算，没有荣誉没关系，只要她能把题目解出来。
不过姜鸿对于她的担心倒是让她感到意外。
路迢遥看得出来，大部分人都相信她可以延续奇迹，并不吝惜溢美之词。偶尔有几个怀疑的，还是抱着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心态，巴不得她掉下神坛，然后唏嘘感叹。
但姜鸿和他们都不一样。
姜鸿对她，有钦佩因而不乏赞美，但又担心她有朝一日掉在地面上会承受不住打击。
所以她才会断定，姜鸿很善良。
“我？”姜鸿被路迢遥的话问住。
“我想要……”让自己离你更近一些……
“你想要什么？”
“可能还是排名在我的心中更重要，所以做不到你那么淡然。”姜鸿低下头看着饭盒里的饭。
的确，排名很重要。
反映在他和路迢遥在成绩榜上的距离上面，也反映在这个结果导向的社会对人的评价体系上面。
他很难像路迢遥那样做到纯粹的理想主义。
——但他很佩服那样的理想主义。
“那就好好努力，慢慢进步。适当的紧张还是有助于考试发挥的。”
路迢遥从不要求别人和自己一样，拥有同样的价值观，那世界该多无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东西，很难分出个高下优劣，姜鸿在意的排名，自然有他在乎的理由。
况且，她也不是完全地不在乎，完全地理想主义，她只是对数学稍稍有点偏爱。
现实和理想之间隔着一条沟，不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天堑，但至少一个人一步跨不过去，只能傻傻地望着，或者建路搭桥。
“好，我会的。”姜鸿侧头看着路迢遥，随后两人便默契地吃饭，不再说话。
午饭后姜鸿睡了四十分钟，路迢遥也趴在桌子上放空了一下大脑。
午休结束后不久数学考试即将开始，姜鸿站在走廊上吹了一会儿风，随后打起精神同路迢遥一起步向考场。
每一次听到考试结束的铃声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尤其是考试的时间让人捉襟见肘的时候。
姜鸿在响铃的最后一刻结束作答，合上笔盖，从空气浑浊的考场离开回到教室。
由于他是一班的最后一名，所以考场所在的楼层最低，因而他避开了拥嚷的人群，第一个抵达教室。
午后之后，傍晚之前，深黄色阳光从教室走廊一侧的窗户照射进室内，整个教室，半边金黄，半边阴凉。
路迢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演算题目，太阳的光没有丝毫落在她的身上，因而整个人都在空荡又寂静的教室里显得孤寂又清冷。
姜鸿抬步进入教室，回到自己的位置，路迢遥只分了个眼神匆匆撇了他一眼，题目没算出来，路迢遥没有开口说话。
人渐渐多了起来，教室里一派喧闹。
期间，孙秀林到教室里来逡巡过一阵，等她离开，窃窃私语又卷土重来。
路迢遥终于搁下了笔。
铃声响起。
学生都打打闹闹三五成群着向食堂奔去，路迢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也拿上饭盒与姜鸿比肩前往。
从食堂回来，走廊一侧已经是霞光万丈。
大片大片的瑰丽奇异的霞红洋洋洒洒，照在走廊上，照进教室里，照在学生的身上。
但热闹属于靠走廊一侧的学生的，教室最里边的学生无缘分得霞光普照。
“要是晚霞也能照到这里就好了。”姜鸿放好饭盒，擦干手上的水。
“这有什么？清晨的朝阳不是照着我们这边吗？”路迢遥在座位上坐定。
教学楼南北朝向，走廊一侧面向西方，所以得霞光满天，但她们这一侧也不差，迎接朝阳。
“也是。”姜鸿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将自己方才在食堂买的零食放到路迢遥桌上。
路迢遥没有推辞，只说了句：“谢谢。”
上次，路迢遥去食堂买了些甜食，于是姜鸿就以为路迢遥喜欢吃甜食，可后来他慢慢发现，对于他给的甜食，路迢遥几乎次次都予以推拒。
于是他才改变了路迢遥喜欢吃甜食的印象。
但是，如果路迢遥不喜欢吃甜食，又为什么会用甜食来庆祝他考试进步呢？
姜鸿没有问，他总觉得这样好像是在故意暴露自己对路迢遥有多在乎一样。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小小的偏好，以及那些可能连路迢遥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小习惯。
路迢遥刚刚吃完饭，于是只将零食收进抽屉便拿出英语的作文模板看起来。
她不担心理化生考试，只希望自己的英语能够发挥地尽善尽美，这几天，她还需要将更多的心思放在预赛上。
“好好复习你的化学，尤其是前几天新讲的内容。”
“好。”姜鸿面色一窘，依言开始看书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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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很快，其他科目依次考完，最后一个科目完结的第二天考试成绩便已经出来。
考试成绩的文档发在班级群里，在教室的一体机上登录进班群，姜鸿视力很好，遥遥看见自己的年级排名，293。
化学成绩，68。
此刻已近黄昏日暮，窗外的凉风吹进来，吹散了原本属于正午的燥热。
姜鸿压下心底的失落和挫败，深呼出一口气，翻出自己考试的试卷，耐着性子一道一道重新做。
路迢遥这边刚刚从张泽刚的竞赛班回来，后天就是预赛，所以明天就得坐车出发前往考试地点。
张泽刚嘱咐了一大堆话，然后让他们又讨论了几道题目，今天的晚自习就不必再去竞赛班，只在教室自己自习就好。
等路迢遥回到教室，晚自习第一节课尚未开始。
踏进教室后门，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展示在电子白板上，教室里的氛围一片低迷，只有几人在窃窃私语。
路迢遥视力不太好，但戴着眼镜，一眼看向白板，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名次。
第一。
第二名是钟嘉禾，比她低了二十四分，第三名和第二名的分数咬地很紧，是二班的一个学生。
路迢遥看不到姜鸿的成绩，因为白板的面积只那么大，她想要看就得往后滑。
回到座位上，路迢遥便见姜鸿在重做化学试卷。
“怎么了？”路迢遥放低声音，现在大金毛的心情似乎很不好，闷闷的，眼皮耷拉下来盯着桌上的试卷，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什么，没考好。”姜鸿被一道题目磨得半天解不出答案，本想撂下手中的笔，却又因路迢遥在一旁看着只好轻轻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