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呵斥疾言厉色,顿时将队伍里的差役全都吓了一跳。
话说县衙众人与徐通判随行的这几日,长治县令一直都是以徐通判马首是瞻,但凡徐通判没下令,他基本都是不开口的。
此时突如其来的一声怒斥,顿时将县衙的一众差役全都吓了一跳,众人还当他是因为他们路上不好好走路反倒在说闲话方才生气了,于是立马有人上前解释道:
“老爷别气,我们不过是觉得路途枯燥是以才讲了点传闻故事用以解闷,若是老爷觉得我们聒噪失了官差出行的风度,我们不说便是了。”
可令一众官差没想到的是,待到那差役说完,县令骑在马上却并未看向他一眼,反倒是目光呆呆的看向半空问道:
“你怎么又出现了?”
此话一出,县衙以及通判带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县令并不是在同他们说话,而是在同空气中的什么东西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背后瞬间便惊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再开口说话,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直勾勾的盯着骑在马背上的县令。
只见他身着便服骑在马背之上,目光始终没有回视过县衙众人一眼,而是呆呆的一直看着空气,看上去眉头紧锁的模样似乎在认真的听着什么人讲话。
虽说此次出行领队的是徐通判,可县老爷如此,队伍众人又如何能不心惊,队伍的脚步刹时间便停了,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县令接下来的反应。
便听他突然对着空气又说了一句:“你是说有人死了?还是说你死了。”
接着又蹙眉道:“我晓得了,我会看着办的。”
只见他说完这些,方才缓缓放松下来,同时方才注意到,所有人都在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眼见众人都被吓得不轻,县令也知自己这是不能隐瞒了,继而长叹一口气,略显无奈的同众人解释道:
“我若说我前些年便能听到鬼声,你们可相信?”
说来也怪,或许是这些时日关于鬼怪一事听说过也见过了,路上又聊了这么多关于鬼怪的奇闻异事,众人闻听此言并不觉得奇怪,反而纷纷冲着县令点头,表示自己相信此事。
县令见状,这才放心的将自己的故事讲了出来。
他未曾开口先是一脸羞赧的挠了挠头才道:“同僚多年,我也不瞒你们,我能当上这县令,也是几经坎坷。”
他道,他年轻时虽也求学上进,寒窗苦读,可也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怎么的,每次科考最终都会落榜。
那年他都快四十岁了,尚且未曾考中举人,家中为了供养他读书,已经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当时全靠着老母亲和妻子为人浆洗缝补做些针线活用以全家糊口。
他当时眼看着家中即将就要无米为继,心中自然是焦急自责,同时也开始深深的怀疑起来,自己到底是不是读书科考的这块料。
据县令自己所说,他当时已经萌生了退却的念头,然而就在他深夜难眠,想着自己要不要就此弃学改业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呼声道:“不要灰心!”
当时已是夜深,家中为免打搅到他读书,又是让他一人独住的,再者彼时他家中除他以外已经没有旁的男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出,登时便将他吓了一跳,慌忙便从床上起身四下寻找这声音的出处。
“谁!”
他当时惊呼着打量四周,却见四周漆黑一片,压根就见不到人影,可那声音又是的的确确存在的,他对天发誓,绝无听错的可能。
长治县令当时也是吓得不轻,对着空气便疾呼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这一次呼呵,倒是有声音回答他了。
那声音飘飘渺渺仿佛从空灵处传来,继而幽幽道:“哪里是装神弄鬼,我分明就是鬼。”
此声一出,长治县令更是确定了屋中根本没人。
而那声音阴仄仄的,就像是在往人心上抓挠,当时的长治县令瞬间便吓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翻身下床便想往外跑。
然而双脚方踩在地上,就听那声音再次响起道:“你准备往哪里跑呢?我都已经跟在你身边许多年了。”
如此言辞,登时便将他吓的僵在原地,半晌方才不可置信的扭头朝着声音的来源问道:“你说……你已经跟着我很多年了?”
“是呀。”那声音接话:“这些年,我一直跟随着先生,为你保驾护航。”
“你放心。”那声音道:“我对你并无恶意,若不是你今日产生了弃学的念头,我也不会出声。”
这话倒叫长治县令疑惑了。
他心中虽然害怕,更多的却是好奇,问那声音道:“如此说来,你是想告诉我继续经血有望吗?”
那声音回道:“是有望的,且你将来一定会做一城的县令,届时,我还有一事要相求于你。”
长治县令问:“你想求什么?”
那鬼魂却是不答了,只说待到他做了县令再说。
彼时,通过几句浅聊,长治县令内心也不再那么害怕,于是便问鬼魂道:“可我屡次考试不中,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将来是一定会做县令的?”
那鬼魂闻言便答道:“我不仅知道你会做县令,我还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做县令。”
长治县令闻言忙问:“什么时候?”
鬼魂答:“两年之后科考,你便会中进士。”
说完这句话,那鬼魂便没了声音。
长治县令虽然心怀疑虑,可到底舍不得多年的苦读,于是便准备相信那鬼魂一次,继续苦学起来。
眨眼,便到了两年后科考之时,因着有那鬼魂的保证,长治县令那次科考时,心中的希冀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大,待到科考结束后,便回到家中寝食难安的等待起结果。
然而结果出来,却大为出乎他的意料。
他又没中!
一腔高涨的希冀彼时便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了下来,巨大的落差险些让他当场便晕了过去,待到回过神后,便再也忍不住的冲进屋内隔空喊道:
“你这鬼魂既然并不能预言人间功名,又为何要诓骗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