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康熙年间,潞安府长治县有一户姓陈的人家,那人家家境普通,平日里就靠着家中的几亩薄田过活,且家中人口单薄。
老两口膝下无儿,唯有一个女儿生得明艳秀丽,自小便因美貌在十里八村出了名,便是远一些的乡镇,亦是有人耳闻陈家有位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
百姓们口口相传,这陈家女儿的美貌亦是被夸到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的程度,一度成了多少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
流年如箭,眨眼这陈家的女儿便已到了及笄之年,一时间,早就闻听其美貌的求亲者也是纷至沓来,被托着说亲的冰媒那叫一个络绎不绝,多得恨不得将陈家的门槛踏破。
然而陈家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本就视若掌珠,再加之生就这般雪肤花貌的模样,更是将其看做无价之宝,对其选亲一事自是慎之又慎,便是那来往的冰媒将前来求亲的小伙说成人中龙凤,亦是要仔细打探,不肯轻易许婚。
是以,这姑娘的婚事便迟迟也未定下来。
到底是蓬门荜户,比不得高门大户那般讲究,又加之老夫妇二人还得操持田间的农活,自然是不能学人家金屋藏娇那一套,眼看着家中来客日益增多,有求问姓名的、有问八字的,还有单纯受人之托只为来瞧瞧这陈家姑娘是否的确如传闻中一般貌美的,陈家父母不在时,便只能让陈姑娘独自应门。
如此一段时间过去,倒也无事。
直到一天晌午,怪事发生了。
这天晌午,叩门声再次响起,陈家姑娘也是照常前去开门,本以为又是受哪家委托前来说亲的冰媒,然则门一开,陈姑娘却看着门外的人愣住了。
只见门外站着的既不是前来说亲的媒人,也不是这十里八村的熟人,而是个穿着破旧道袍的道士。
且他身上的道袍已不知穿了多久,本是青灰的颜色已然被洗得发白,袖口和衣摆的走线处更是残破不堪,再说他脚下的圆口布鞋,千层布纳成的鞋底早已散作几层,上头的双梁鞋面也裂开了大半,瞧着仿似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你是……”陈姑娘瞧着这人奇怪,又加之自己一人在家,心中难免没底,秀眉轻皱接着便想将门关上。
然则那道士却眼疾手快的先她一步用手掩住了门框,顿时也是将那陈姑娘吓得“啊”的一声惊叫,花容失色。
道士见状也是连忙疾呼“姑娘莫怕。”接着便急急解释道:“吾乃一游方道士,平日四海为家,今日偶然间行至此处,忽觉口渴,便想上门讨口水喝。”
眼见将姑娘吓得不轻,那游方道士也是满脸窘迫,小心翼翼的从门缝探出半个脑袋方才小心探问道:“能否烦请姑娘大发善心,赏我口水喝。”
原来竟是讨口水。
陈姑娘虽被吓得惊魂未定,闻言倒也没有拒绝,嘱咐那道士在门口稍等片刻后,便折身回到家中与他舀上一碗水来。
那游方道士接过水碗也是连连道谢,接着仰头便将满满一碗水一饮而尽,这才将空碗重新还给陈姑娘。
按理来说,那游方道士至此是水也喝了,碗也还了,便也是时候该走了,可当那陈姑娘将碗重新接过来时,却见那道士仍是直挺挺的站在门口,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那陈姑娘见状也是心中生怯,紧忙关上房门将其关在门外。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只觉得关门的瞬间,仿似看到那道士眼中,仿似有一道异芒闪过。
这人可太奇怪了。
陈姑娘心里犯着嘀咕,接下来一整天但凡想到那游方道士都难免有些魂不守舍。
不过好在那道士并未再来敲门,待到晚上陈家父母从田间劳作回来时,陈姑娘开门迎接,亦没有见到那古怪道士的身影,由此便放下心来。
然则这陈姑娘不知道的是。
那道士虽然已经不在她家门口,实则并未离开太远,接下来的几天,他始终都在陈家左近之处徘徊着,又因游方道士与行脚僧人在世人眼中总是奇怪的,是以也未曾引起村民注意。
如此,那道士也是足足在陈家周围徘徊了几日也未曾有人注意。
直至又一日上午,这天,陈家来了位跛脚的瞎子,他乃是十里八村极为有名的一位算命先生,此行前来陈家,乃是特地来为陈家姑娘掐算命定的“真命天子”来了。
那道士见状便守在陈家不远处,直等到那算命的瞎子被陈家父母恭恭敬敬的送出来,方才满脸堆笑的凑上去。
他先是自称自己是游方道士恰巧行至此处,接着又扶着那算命的瞎子走了好一段路,一路上舌灿莲花,直哄得那瞎子心花怒放,很快便与他熟络起来。
直到两人打得火热,那算命的瞎子不禁感叹人逢知己相逢恨晚,那游方道士方才开口道:“不敢瞒先生,我虽已入道多年,然则红尘之中也是有几房亲戚在的,又有个表弟刚好到了许婚的年纪,早前便听说着陈家姑娘样貌品行均是绝佳,便托了我来打听。”
游方先生说到这也似有几分苦恼,不禁烦闷道:“只是先生你也知道,像咱们这等修道的人,最讲究的便是个机缘,如若要说两人合与不合,只瞧表面那是不够的,还是要先看生辰八字,若是命格不合,便是相貌家室再登对,这媒也不必再说了。”
那算命瞎子闻言也是连声赞同道: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八字不合,日后怕是要平白生出许多麻烦,你这大冰老爷也不好交代。”
“可不正是呢。”那道士闻言也是赶忙应声,语气故作与那瞎子推心置腹般道:“何止是不好交代,简直是要给人戳脊梁骨的。”接着又吹捧那瞎子道:“幸而今日遇到先生你,便当真是遇上了贵人,晚辈斗胆,还想请先生您帮帮忙,帮我推一推我那表弟与这陈姑娘的造命。”
那算命瞎子这一路上早就被这游方道士填塞了一箩筐恭维的话,此刻正飘飘然如在云端呢,闻言得知又有生意上门,哪里还有推拒的道理,当即也是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连连点头道:“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