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都侯府人多眼杂,他不好随意走动,他定要黏在蓁儿身边,确保她的安全无虞。
慕蓁蓁捏捏他的掌心,眼神示意他放心。
“你尽管放心好了,前面谭圆他们都在。回去吧,也到时间该施针了。”
池璟晔百般不舍,还是点头答应了。
“不过做做样子,你待一会儿就装晕倒让阳春带你回来。”
“行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夫君这么啰嗦呢?”慕蓁蓁将他往屋里推了推,“进去吧,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带着阳春来到前院门前,慕蓁蓁停了下来,让阳春掐一把自己的手臂。
阳春后退两步摇手,“这可使不得啊,娘娘。这种闺房之乐还是留给王爷跟你玩吧。”
慕蓁蓁没好气地先掐了她一把,看到她痛得挤出眼泪,低声开口:
“胡说什么?我对自己下不去手,你快帮帮我!”
“可娘娘你眼圈看起来已经挺红了。虽说没有刚开始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红,但看上去也挺像是哭过的。”
慕蓁蓁脸颊漫上红晕,又拍了她一下:“别胡说了,让你掐就掐。”
阳春没了办法,只能估摸着力度在慕蓁蓁胳膊上,不重不轻地掐了一把。
也就是慕蓁蓁皮肤娇嫩,这对别人来说不痛不痒地一掐,倒真让她疼红了眼睛。眼角湿润挂着泪珠,十足十像是个悲痛欲绝的未亡人。
前戏都准备好了,慕蓁蓁这才带着同样哭鼻子的阳春踏进前院。
灵堂还是上次布置的那副模样,只是中间该放棺材的地方空荡荡的,慕蓁蓁抱回来的泡菜坛子,孤零零地安置在方桌上。
慕蓁蓁红着眼扑倒在骨灰前,捂着脸嘤嘤哭了会儿,方才回过头来问谭圆:
“棺材怎么还没来?骨灰坛多冷冰冰啊。”
谭圆正跪在地上烧纸,闻言拱手恭敬道:“娘娘别急,已经派人去催了,估计马上就要到了。”
谭圆话音刚落,灵堂外突然传来略显喧闹的声音。几个人闻声望了过去,正好对上抬着棺材进来的棺材铺老板和伙计们。
慕蓁蓁捂着帕子佯装啜泣,眼角余光却瞄到几个人将棺材抬到灵台中央,轻轻放下额头后颈居然都累出汗来。
脑海里突然有些什么思绪一闪而过,慕蓁蓁面上不显,带着哭腔质问谭圆:“这就是玉门关能找到的最好的棺材?”
这语气带着三分娇蛮七分嫌弃,让几个棺材铺的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负责选购棺材的谭圆也有些为难,小心赔罪道:
“是啊,娘娘。玉门关这里常年打战,最近三个月更是死了不少将士。这现成打好的棺材可不好找,上回属下给王爷准备的那个就属最好的了。今天这个的确差点意思。”
慕蓁蓁呜咽一声哭得更大声了,“那这也太委屈我们家王爷了吧~”
谭圆下意识点头,而后又劝道:“其实这个也不错了,里面用料都挺好的,要不属下打开来给您瞧瞧?”
棺材里,拓跋嬴已经紧张得一身冷汗。被关紧的棺材里空气不流通,他本就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听到谭圆的建议,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开玩笑,要是他们现在真把棺材盖掀了,那自己可相当于是上门来送死的节奏。
拓跋嬴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似乎是那个摄政王妃逐步靠近,最后竟然还在棺材盖上敲了两下。
咚咚咚——
这声音像是敲到拓跋嬴的心脏上一般,他紧紧抓住随身带的匕首,横在心脏前蓄势待发。
“算了吧。”棺材外的女人又传来声音,这次说出来的话,在拓跋嬴耳中如听天籁。
“大师算过时辰,得明日才能将骨灰坛放进去。还是先不开了,你让下人们都仔细点,别磕碰到棺材了。”
棺材里的拓跋嬴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个摄政王妃还真是蠢得可爱。
不经意间让自己逃过一劫,那自己投桃报李,等抓到她后对她温柔一点好了。
困住她的狗笼和脚链,让人全都镶上金子。
幻想中的场景让拓跋嬴嘴角不自觉扬起,随后他听见那个天籁的声音再次开口:
“你跟谭方从现在开始就守着王爷的棺材,若是里面发出半点动静就是王爷回来了。懂?”
谭方、谭圆异口同声,“是!”
棺材里的拓跋嬴气得咬牙。是个鬼啊,这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在这守着,自己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机会出来?
契夷人向来身材高大,这个棺材分明是为了大池人准备的,又窄又闷。
他本就快因为憋气晕过去,再待上一天,更是要饿得浑身没力。到时候别说想去探听摄政王死没死的虚实了,铁定会被大池人活捉当成俘虏。
拓跋嬴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然今天就要毁在这副烂棺材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刚刚摄政王妃的吩咐,送棺材来的人应该也听到了。那里面有他的下属,应该会想办法支开那两个人,给自己制造离开棺材的机会。
慕蓁蓁其实也不确定这个棺材有问题,但现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让谭方他们盯紧点准没错。
在灵堂上假模假样地又哭了一场,她熟门熟路地再次晕倒了。阳春比她高了一个头,身上又有些拳脚功夫,力气贼大。这会儿见娘娘晕倒,也没让男人帮忙,拦腰就把她抱回了内院。
拓跋嬴在棺材里听着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脑补了一场摄政王妃过于悲切身体承受不住晕死的场景。
虽然自己还没脱困,倒还饶有兴致地在那腹诽。
这大池的女人就是笨,不想他们契夷。死了丈夫有什么好哭的,不是还能嫁给他弟弟吗?
像他大王兄只是被池璟晔整残废了从此卧床不起,人都还没死呢,那群妻妾就已经有人爬上六弟的床了。
要不是自己还在大池有要事要办,她们怕是都找上自己了吧?
这摄政王妃哭得这么惨怪让人心疼的,要不今晚就直接把她掳走回去当自己的妾室算了。
不过,自己还得先离开这个该死的棺材才行。
拓跋嬴等了半天,等到外面的光线都有些变暗了,才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大人,王妃娘娘院子里好像出事了。”
“可娘娘早前吩咐我二人在这里等着的,到底怎么回事?”
“小人只听到小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随后娘娘的大夫匆匆忙忙就进去了。莫不是娘娘的身子不好了吧?”
拓跋嬴将耳朵贴紧了棺材边,听见守着自己的那两个侍卫似乎起了争执。
“谭方,你还在犹豫什么?王妃娘娘的身体可是现在要头号关注的事情。”
“可是,娘娘原先让我们守在这里。”
“不就是个破棺材吗?有我还不够?你轻功快,你赶紧去看一眼。如果要抓药,就直接用飞的。”
“行吧,那你多注意,别打瞌睡了。”
棺材外的脚步细碎,似乎有人离开。拓跋嬴终于听到了一丝希望,那两个人合力自己打不过,但一个人至少还是能跑的。
更何况,他还准备了另一手。
拓跋嬴悄无声息地抵开棺材盖,从缝隙中放跑了一只蚂蚁大小的虫子。
棺材边上,谭圆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烧着纸钱。知道王爷好端端地在内院里活着,他烧起纸钱来也不怎么走心。
时不时在心里默念着一些人名,若是谭方能听见,定会认出他念的全是谭家卫这些年来英勇赴死的兄弟。
不过只一个人守在灵堂,被火盆里的温度一烤,他眯起眼,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身后,一只蚂蚁大小的黑色小虫慢慢爬上了他的背。谭圆毫无所察,耳后突然感到一下微弱的刺痛。
随后,困意翻山倒海般席卷而来。谭圆噗通一声倒在了火盆边上,失去了意识。
拓跋嬴屏住呼吸,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终于等到了外面那人到底的声音。
他单手拿着匕首护在胸前,另一只手慢慢用力将棺材顶开。从棺材缝里露出两只眼睛,左右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别人发现这边的情况,这才快速从棺材里溜了出来。
“呼~热死老子了!”
棺材外冷冽的空气此刻显得格外美好,拓跋嬴猛吸了几口,不敢再在这地儿耽误。
那个被支开的谭方看起来要比这个人难对付得多,肯定马上就会知道自己是被人骗了,说不定现在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拓跋嬴将棺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又将谭圆身上的瞌睡虫收回来,帮他摆了个就是偷懒不小心睡着的造型。
做完这些后,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方桌上的骨灰坛。
可恶,没时间查看了。
听到院子外传来声音,拓跋嬴拔腿就跑,从灵堂后面绕到了后院。
来都来了,见不到摄政王妃长什么样,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拓跋嬴从下人的耳房里找到一身小厮衣服换上,摸进了都侯府厨房的窗外,蹲在角落里听里面的人说话。
厨房里真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但丝毫不减大家对八卦的热情。
黄厨娘将洗洗刷刷的小活都分了出去,悠闲地抓了一把瓜子在啃。
“王妃娘娘身份多尊贵啊,这些珍贵的食材你们之前看都没看过吧?你大娘我就不一样了,想当年啊我也侍候过不少达官贵人。”
小丫头一边摘菜,还得忙不停地给黄厨娘捧哏:“黄大娘您可真厉害啊,这盅燕窝炖好了,是不是要送到苍澜苑?”
“不,阳春姑娘吩咐了,这个点儿王妃娘娘应该正在玉竹苑的书房里。行了,你快把这盅燕窝送去,剩下的活回来再干吧。”
小丫头乖巧地应了声“是”,端着燕窝离开了厨房。
拓跋嬴蹑手蹑脚地跟在小丫头身后。
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正想去会一会那个摄政王妃呢。
看到玉竹苑匾额的时候,拓跋嬴快走两步上前,右手手刀劈晕了送汤的小丫头。另一只手将燕窝的托盘稳稳托住。
他单手拎起小丫头的衣领将人丢到大树阴影下,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小丫头干活累了吧?让你在这偷会儿懒,这燕窝哥哥帮你去送。”
玉竹苑里灯火通明,但奇怪的是院子里居然连个丫鬟都没有。
拓跋嬴不懂这些大池的礼仪规矩,还以为这都是正常的。心里腹诽了几句没规矩后,他找到书房,小声地敲了敲门。
“王妃娘娘,小的给您送燕窝来了。”
拓跋嬴的声音粗犷,特意压低夹了嗓音开口,配上这有些不伦不类的契夷话,听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他好不自知,又夹着嗓子再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里面依旧没有声音,他没了耐心干脆用力将门推开。
“王妃,小人怕燕窝凉了,就先进来了。”
看见空无一人的书房,拓跋嬴颇有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该死,这个摄政王妃到底在哪儿?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拓跋嬴关上门,索性在书房里翻找起有用的情报来。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书房并不是都侯府主人商议要事的书房,那里重兵看守,根本没可能潜进去。
玉竹苑的书房,是特意为了方便摄政王妃使用而刚刚收拾出来的。
摄政王妃慕蓁蓁一个时辰前的确在这看书画画中,只是不巧,在拓跋嬴送燕窝来之前,她就被池璟晔派人叫了回去。
拓跋嬴成功错过了心心念念想看真容的摄政王妃,不过倒是看到了她亲手画的画。
“这大池人,玩得未免也太花了吧?”
书桌上是慕蓁蓁最新构思的画稿《女将军被俘后,敌国质子夜夜痴缠》。男女主人公的第一夜,就发生在遍布各种刑具的牢房里。
拓跋嬴越看越兴奋,整个人像是喝醉酒般浑身燥热难当。
那个摄政王妃,躲在这书房里,不会是在看这种画吧?看来这女子,一点也不像对外表现地那般悲痛欲绝嘛。
他忍住心底强烈的欲望,将画稿塞到怀里,快速离开了玉竹苑。趁着月色的掩护,他低头躲过来来往往的下人,从后面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