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晟于颖昌府外,判处刘延庆等一千五百多的将领死刑,这是一件严重的政治事件,因为这是曹晟在挑战现在的政治体系,对皇权的蔑视。
但是各花入各眼,总有人在不同程度对此事进行解读。
大宋旧势力于此事看到了希望,曹晟这是在打太上皇的脸,也是在打当今陛下的脸,更是对中书门下枢密院的挑战。
而大宋军方坐堂鱼,既得利益者却是惶惶不安,他们觉得这是曹晟给他们的一次警告。
大战已过,正如曹晟所言,这大宋北方被打烂了,燕云虽然全部收回来,朝廷总要出人出钱的。曹晟此事触发,梁子美机智的带着筹集来的粮草去了燕云。那里也确实是重中之重,护国军原则上属于大宋军队,但是一直以来更像是曹晟的私军,估计现在圣旨对他们是没有用的。所以中书门下代表皇帝去燕云,慰问当地百姓,也是在显示主权。
老梁的理由合情合理,连张叔夜都找不到问题,不要说赵桓了。
于是张叔夜也是醉了,曹晟闯了祸以后只能他来擦屁股,最后导致老张只能成天装病躲着,不敢去中书省上班。
老张现在真的左右为难了,事实上梁子美不在的时候,他说话是最有用的。
但是他的身份很是特殊,他是原太子一脉,但不是亲信,他只是曹晟的知己,需要做事的那种,但是他又是刚正的,曹晟的这事,在他看来是错的,当罢职收监的那种。
但是他明白曹晟肯定不会谋反,他做每件事都有深意,所以老张现在真是被架在火上烤了,一边皇帝和百官逼他下手,这些人整个就是一个欺软怕硬,他们不敢去找曹晟算账,甚至都不敢在媒体上发表宣言,但是就敢找老张的麻烦,因为他们知道老张是君子,他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然而这就是蛋疼的地方,老张于事实上主持中书工作,但是他不能像蔡京一样搞得定皇帝和朝臣,又不能定性曹晟的政治行为。
既然他左右为难,而皇帝又不管这事,所以老张只能像梁子美一样的装病,只是他做不到丢下朝中工作,远遁而已。
张克公又开始弹劾他家兄长张叔夜了,说那个老滑头不作为,无病无痛的却不上班,整天不见人而去折腾鸡毛蒜皮的事,搁置了中书许多重要事务。
赵鼎这个时候很是不着调,跳出来说张克公大逆不道,已经走入极端,为了他的清流名望总在以大义灭亲的态势找茬,用他家哥哥刷声望。此举证明他张克公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所以推导出他的话等于屁话。
目下一天三吵,各种立场的人就这样乱做一锅,在相互扯台……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大风大雨来卖报。”
“号外、号外!兵祸无情、人有情,大将军号召我大宋同胞帮助北方汉民,我们一起度过这艰难时刻!”
汴京的郊外,一个个的小童身背大书包,里面装着沉甸甸的报纸,在大声的叫卖着。
老张漫步在东京郊外,这里还能看出曾经交战过的痕迹,卖报纸的小童,正巧遇到了穿民服出城的张叔夜,见张叔夜的身边跟着几个一脸凶相的壮士,其中领头的脸上还有一条刀疤,一副土匪的样子。
好在汴京是没有土匪的,最大的土匪也被他们的战神打的狼狈逃出京城了,所以他们也都不怎么担心。
“小朋友,你们这么小就要做事?”张叔夜顺便拦停了他们问问。
“老爷爷,你错了,我们是工业学堂的学生,我们在响应大将军和救灾委员会的号召,号召百姓捐助,以帮助我大宋受难的同胞。我家现在都翻身了,还请了一个北地长工做活呢。大将军真不是盖的,他培养了新品种的猪苗,以及神秘加成的饲料,却没有藏着,卖给了咱们,猪的生长很快呢,现在咱们家都不缺吃的了,我都开始有肉吃了。”那个小孩童言无忌的模样。
小孩离开之后,张叔夜依旧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在出神。
身边的护卫头子抱拳低声道:“驸马此番作为影响较坏,害得您堂堂一个相爷要离开中书躲避他人。他总归太年轻气盛了,少年得志难免轻狂无边,初担大任难免喜欢显摆权利,此番他应该是以暴发户的心态给相爷捅的篓子。”
张叔夜微微摇头道:“我看未必,你们都不了解他,他曹明睿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奸诈心黑又果断,做事一定有原因,老夫没猜错的话,他在为回朝改革做铺垫,但是老夫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这场风暴恐怕不会小,他这个犊子自来看不得异族杀我同胞,那么要想有实力抵挡,就必须改革,历来改革变法都是伴着腥风血雨的。”
心腹护卫忽然看到了远处官道间,一匹快马奔驰而来,也是张叔夜的心腹。
那人急急忙忙的来到下马跪地,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相爷,出事了,不能再躲,需要您及时回京处理,否则天就要塌了。”
凑近耳语几句之后,张叔夜勃然色变,猛的上马就往京城赶……
大朝之上,蔡條立于紫宸殿之上,一张巧嘴,在大朝之上正与赵鼎大战,一边代表太上皇,一边代表新势力的曹晟,真是各不相让......
然而随后赵佶回京,在大朝中出现,赵桓慌忙起身迎接这位昔日的一国之君。
赵佶一声不吭的坐上了这个他坐了十几年的皇位,一双艺术家的手抚摸着龙椅,表情很是复杂。
“太上皇,这是当今陛下龙椅,是大宋一国之主的象征,您坐上去不太妥当!”赵鼎冷着脸道。
“赵鼎,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这就是陛下,大宋的皇帝,怎么,你要谋反吗?”蔡條沉声道。
“是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赵鼎你在质疑什么?”
“太上皇既已退位,缘何又登上大宋皇帝之位?难道你们认为天要二日同在吗?”
......
一时间大家引经据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谁也说不服谁。
事实上这件事在其他朝代很好说,李二就很好的解释了这一点,李渊是不敢出来坐在龙椅上的,根本不需要怀疑老李敢做上去。尉迟敬德就敢一锏送他去见李家历祖历宗。但是现在是赵桓不说话,一边站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的赵桓是让曹晟一方失望,也让蔡党旧势力感到没希望,这也是他们愿意追随赵佶的原因。
“禀报陛下,枢密使、参知政事张叔夜殿外等候!”杨戬有些迟疑,但还是硬着头皮声音大一些,让两个主子都能听见。
“来得正好,朕想看看他张叔夜现在位高权重,还能记得朕不,宣!”赵佶大声道,声音很是儒雅。
张叔夜大踏步进了紫宸殿,躬身道:“太上皇何时还京?”
“朕今早刚到,知道桓儿还在上朝,就进来了,张卿,你们现在处理事务的能力真是退步了,朕来问你,王黼、李邦彦、张邦昌为何收监?”
“此事臣不在当场,当问陛下!”张叔夜想了一想,这件事他确实不知道,当时曹晟斩了蔡京,命令把三人收监,但是当时是国战,哪有这个闲心过问这些事。
“太子......”赵佶看着赵桓问道。
“且慢,太上皇这是糊涂了吗?现在的陛下,不是太子!”赵鼎怒道:“张克公,你们御史台是怎么回事?”
张克公出列道:“太上皇,此事不妥,望太上皇不要违背祖宗礼法,此罪......”
“张克公,请问,这何罪之有?大宋律可有这一条?就是这华夏历史上,可以先例?”蔡條笑道,蔡條此前一直是代理蔡京处理政务,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是蔡党半个领袖,在群龙无首的当下,蔡條当仁不让的上的台前。
张克公脑袋一顶,但是想了半天,也没能从博揽全书中找到论据,夫子云中也没有子曰可以借鉴,一时语噻。看向一直视为对手的赵鼎,寻求帮助,黑着脸的赵鼎双手一摊,这踏马哪有什么先例?自来皇位之争都是你死我活,武力说话的,像这对父子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
“张相!”蔡條躬身对着张叔夜一礼道:“张相以为,这父子之间,谁为尊?”
“自然父为尊!”张叔夜没好气的答道。
“太上皇是父、陛下是子,那么父在上可合常理?”蔡條道。
“这不能一概而论!”张叔夜觉得上了圈套:“一国至尊且能用简单的父子理论来说?”
“二位卿家,不必争论,以前晟儿曾言,这也只是我们赵家之事,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问相关人即可,但是张卿等也是深以为然,不知张卿你们可还记得?”徽宗笑着道。
“陛下,臣等记的清清楚楚,虽然已经过去七年之久,这是驸马第一次上朝,时年不过十八岁,就能说的我等哑口无言,真如醍醐灌顶。当时我等就知道驸马真定国之才也,果不其然。”高俅出列道。
“高卿记性很好,朕也记得,张卿可记得?”徽宗看着张叔夜,并未打算放过他。
张叔夜倒也不再纠结,这是事实他否认不了,也不想否认,躬身道:“臣记得!”
“好,既然你们记得,也曾认可,那么就按驸马说的来,可有异议?”徽宗继续道。
“这个自然,如果有谁不尊此言,那么就是欺君之罪了!”蔡條扫视了朝臣一圈道。
“臣等不敢!”张叔夜等无奈,躬身齐声道。
“好,皇兄,宗正寺可有异议?”徽宗喊出赵王爷赵孟问道,正如当年一样。
赵王爷搽了一把汗,但是这种事且是他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能决定的,一向明哲保身的赵王爷的回答自然没有例外:“臣于祖宗法度里没有看到先例,故臣这边没有异议!”
徽宗满意的点点头,他才不管他这位皇兄找什么理由。
随后他看向赵桓沉声道:“桓儿,宋金议和,你竟然把你五皇妹送出,你有什么想跟父皇解释的吗?”
赵桓慌忙跪在徽宗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