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策迟疑少顷,凑近道:“少主,若是他们反抗,那当然就是叛军,杀了也就杀了。可是……如今他们全部认罪投降、害怕了,这样一来似乎没必要全杀了,这到底是他刘延庆和太上皇的命令。主帅刘延庆就地正法,以震慑太上皇,刘光世交回朝廷让刑部处理,您看行不。
策不是同情他们,毕竟您一但这么做了,政治风险实在太大了。”
曹晟摇头道:“放过他们变数太大,金国刚退,短时间会不会卷土重来,这谁也不知道。
如今我大宋形势太过复杂,许多问题我们去解决,北方基本被打烂了,数百上千万人流离失所,一个不慎,这些都将是山贼土匪的根基。
现在晟这个糊涂的父皇、胡乱猜疑的皇兄、蔡党的势力和我们在相互倾轧,接下来不做大的改革,我大宋也将元气大伤。涉及几十上百万军队的处理,容不得半点手软,这时就需要强大的威慑力,以死亡震慑宵小。处理完这一切,才可能从兵灾人祸中涅槃重生。
子句啊,这几年的战争,让大宋经济已经呈空心化了,此战,我曹家的家底也已经损失殆尽,再也无法给大宋输血,如果再出幺蛾子,晟也顶不住了。
政治上,若是震慑不住,就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而且我们这边也不是铁板一块......”说完,曹晟脸上显出一丝丝的忧虑。
“子句,你看看这些个所谓的将军,所谓的兵,能干什么?身为战场冲锋杀敌的勇士,以保家卫国,不惜马革裹尸为信念的战兵,面对死亡,竟然没有一个人反抗,这样的兵,子句,留之何用?他们在战场上只能是拖后腿,留在军中也只会传播负能量,成为不安定因数。”
白策还要再说的时候,曹晟抬手打住淡淡的道:“打蛇不死,必然遭遇反咬。这是一群有狐狸思维的恶狼,摆开了阵势,捅出了问题却不解决,一定会出更大的乱子。此时若不以绝对酷吏手段震慑、雷霆一击,则后果难料。朝廷的执行力和公信力被诟病太久,已经没了威严,于是各种势力活跃,那么大宋将会危在旦夕,北方局势越来越不稳定的现在。这群人绝不姑息,不杀了这群人祭旗,大宋就不会回复活力,毒蛇们就不会收敛。政局若不稳定,北方一但告急则我大宋危矣,这次是我大宋的运气,是我曹晟的运气,若是完颜宗望不轻视于我大宋,不急功近利,要是稳扎稳打的话,我们要么只能打保卫战,要么护国军十去七八,别说这燕云防线,能保住原有的国土线都算烧高香了,这还不算西夏会乘势咬一口。”
白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也只有少主有这个担当来下此刀了。政治后果难料,因涉及群体太大,兴许会伴随无数的骂名,但我白策承诺对您不离不弃,将来不论形式如何,誓死保护少主,到时策甘愿......”
曹晟欣慰一笑,摇摇头道:“晟从不拿生死弟兄作为牺牲品,大不了.....”
二人打着哑谜,另一旁的曹云等满头雾水。
曹晟举起令旗道:“全军依据第一作战计划戒备,不接受投降和任何形式的眼泪。战鼓升起之际但凡刘延庆所部内有站立者、手持兵器者,视为叛乱万箭穿心。但凡不起身者,有半刻钟时间留下遗书认罪、交代身后事。”
“得令!”
战鼓升起之际,护国军所部齐声大吼。
刘延庆们面面相觑,他们认为曹晟已经彻底疯了,从未听说过可以一口气判处一千五百多的将领死刑的事,并且是人家投降认罪的前提下。
嗖嗖嗖嗖——
战鼓响起之际,依据曹晟将令,有百十个家伙跪地不及时的、放下兵器过慢的,就被张清所部用神臂弩在三百步外射杀了,妈的就连已经跪地的都被误伤大片,遗书都没机会写了。
然而这没办法,这就是两军交战。
“呜呜……大将军、驸马大人,真的没有商量吗,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错了。”他们队伍里又是一阵哭闹之声。
“要不起身像个反贼一样的反抗,要不就洗白脖子等着我砍。这么简单的逻辑还商量什么。”曹晟见国朝养的这些兵,更加来气的破口大骂:“死刑已判,判错了我也认了,将来遭遇天谴的是我,你们只管放放心心的被砍,我承诺遗书一定送到你们家人手里。”
赶紧的,稀里哗啦的写遗书了。做错事就要认,有机会写遗书看似不错了。他们队伍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抵抗思维,被曹大战神的判词忽悠瘸了。
其后在大军列阵监督下,他们内部有几个代表收缴了遗物和遗书,统一送交到白策手中。
“杀!”
曹晟很猥琐的样子令旗一挥舞,排队对枪毙就彻底开始!
张清的麾下一边推进,展开神臂弓十段式射击,团团围住,十个营交替进行射击。
这样的距离就算他们有盔甲,神臂弩也能穿透两三人,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呐喊、惨叫,以及血腥。
上方的白策等人偏开了头,不愿意观看,实在太残忍。
一千五百多人在认罪投降的状态下,被这样排队枪毙,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承认的,就连执行的护国军,大多数也都开始有些手抖了。
是的,更具曹大战神的战前反复誓师,以及那些深情又脑洞非常之大的判词,他们热血沸腾是真会义无反顾的冲锋陷阵的,然而现在不是打仗,是处决,是排队枪毙,杀人杀到手软就是形容的这种情况……
黄昏的天空出现晚霞,红彤彤的,辉映着大地上的血色。
兴许有些人觉得这是怨气滔天的景象,但也会有些本地人觉得这是天地被唤醒,出现祥云祥瑞的景象。就看人们怎么根据现有的形式来解释了。
江宁地区一直有传言,某个时期天空有红彤彤的彩霞,天地伴有隐隐约约的大法螺音之时,那便是传言中的“醒觉”,那是有无双国士、在以大宏愿之力唤醒华夏,那时起,华夏盛夏将至,凛冬将去。
这样的狗屁说法或许是某些有心人在提前铺垫造势,以便将来有人登高一呼,那个拥护圣火明尊的教主,便是带领大宋走出寒冬的人,就是以大宏愿醒觉大宋的国士无双。
然而现在就蛋疼了,这些人在民间散布了造势用的流言,没等他们的“教主”来套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曹晟运气太好,他于此地展开了唤醒大宋的正义之战,剿灭了叛国军队刘延庆部将领一千五百余人。
其后次日黄昏天地出现奇景,真出现了某些人瞎掰的那种“醒觉”的景象。
还真是汗颜,老百姓们肤浅的以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传言竟然是真的,“无双国士曹晟”正在带领大宋走出寒冬,他就是用大宏愿唤醒大宋的那人。
当然以李清照和董卣等为首的一小群江南名士从来不信这种鬼话的,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巧,合一个误会。但是他们也是一群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干脆利用这个巧合开始给曹晟造势。
“厉害了我的大战神,固然乃是绝世枭雄手段,太狠太血腥。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霸主的崛起都会踩着累累白骨。这样的魄力和执行力,只要他能挺过这关,必然成为领袖,恍惚之间,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帝国之未来。”
目下这样的传言到处都是,以被解放的西部和北方尤其强烈……
在江宁府等着刘延庆十万大军护驾南下杭州的太上皇气急败坏,大骂二女婿无法无天,已经是要谋反了,不忠不孝这个古代最重的大帽子毫不犹豫的给曹大驸马带上了,有大骂刘延庆活该被处死,拥有十万西北精锐,竟丝毫不抵抗,任由曹晟狙杀。
梁师成残缺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这些天提心吊胆的心总算落了地,那就是他将没有任何依靠,只有死路一条了。
翌日,吴用抵达颖昌府,曹晟交代了一下,吴用就在杨志的保护下进江宁府。
蔡條已在禁军的护送下进京,弹劾曹晟祸国乱政,说曹晟以他龌蹉的政治目的败坏朝廷体制,在大宋为所欲为。
中书门下陷入了最尴尬的一种交织状态。
梁子美听闻这样的事件后,半张着嘴巴惊诧了好一阵子,因为老梁真的想不到曹晟敢这么做。
就此,脾气好的梁子美怒斥曹晟无法无天,誓要为此事弄个清楚明白。于是签发门下命令:令大将军曹晟放下一切事务,立即回京述职。
然而老张在“中书”表示了不同意见,张叔夜说是曹晟固然奔放了些,上纲上线了些,但是刘延庆私自放开侵宋的大敌,是民族大罪。
虽说是太上皇的旨意,但是太上皇并无下圣旨给臣属的权利,更何况是边疆大吏,还是在战时。所谓天无二日,朝廷既然有这样的体制,曹晟作为临时节制诸军事事的大将军、于国战之时启动了这样的条例,这些事件的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已是吏部小天官的张浚又跳出来卖弄学问了,他翻了许多太祖皇帝语录、条文、先例、精神什么的东西出来,对大家解释:大宋真有这种体制,曹大将军抵御大宋从未有过之强敌,精神太过紧张,只属于性格冲动了些,行为血腥了些,但是并没有违反大宋体制,他只是于国战之时太紧张了些,但是在政治上,是基本正确的。
这就是目前“中书门下”内的政治斗狗。
赵桓被他们烦的头晕,见他们各说各有理,也没弄懂他们到底谁对?加上这事关他的老父皇,还有无敌战神,他一个都不想惹,一个是父子传承,一个是实权派。
于是赵桓干脆不来上朝过问,让中书门下自行处理。
这样,就是目下形成的尴尬。
最尴尬的就是这里,一但皇帝不临朝,开始躲这件事的时候,它就不算事。也就是说没有被定调。
皇帝不给方向不定调,依照惯例就是中书门下去决策。
中书门下现在都没有权利罢免县级以上主政官员,因为在大宋体制里,主政官员的罢免需要圣旨,中书门下只有“调任腾挪”的权利。
更何况现在的曹晟是节制诸军事事,皇帝一天不罢免他的节制诸军事,这国战就算还是战时,名义上曹晟的权利是无限大的。
这种局面对于中书门下是个很大的挑战,老梁做了一辈子的官,却从未见过这种交织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