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荫往前踉跄了几步,眼看柠檬茶就要撞上胸口,他赶紧伸手扶了一下。
这下不想接也不行了,余荫迅速拿着柠檬茶后退两步,心里庆幸还好这位符小姐带了手套。
“谢谢,嗯,符小姐是吗?”正常情况下余荫应该礼尚往来请回去,但他实在不想跟女孩子产生交集,干脆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么冷的天你还专门跑过来。”
“我可是久闻余老师大名,”符白毕竟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眼角眉梢都透着自信的光芒,她朝余荫莞尔一笑,大方承认道,“我一直很钦佩您的手艺,没想到真人这么年轻帅气。”
“唔。”余荫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句,思忖自己该怎么回复。
其实他之前也遇到过这种上来就打直球的女生,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当然是直接跟人说清楚,讲明白,只是王老板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余荫一时之间还真不太好操作。
“行了,都别在这杵着了,”王老板看出情况不太对劲,赶紧上来打了圆场,“我车就停在那边,咱们边走边说。”
“好。”符白仿佛没有察觉到半点尴尬,仍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他们走到了王老板的大G旁边,王老板跑去后面去放余荫的行李箱,等他回来时发现这两人一个坐前面一个坐后面,余荫竟然坐在他副驾驶的位置上。
王老板心中暗骂这小兔崽子半点都指望不上,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像赶苍蝇一样说道:“赶紧给我下来,这是我老婆坐的地方,谁让你上来的?”
余荫无辜极了,他坐王老板的车从来都是坐副驾,什么时候成了嫂子专属座位了?但他这个时候又不好直接戳破,只能磨磨蹭蹭绕到后排去。
符白仍旧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她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笑意,好像看他们吵嘴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余荫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他总觉得符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和普通女生不一样,可对方展现出来的兴趣又不像是假的。
符白见余荫和她一起坐到了后排,便开始主动寻找话题:“听王老板说余老师已经学会了所有的非遗技艺,是真的吗?”
“没,别听王哥瞎说,”余荫想起刚才微信里的介绍,这位符小姐好像特别喜欢手工艺人,他生怕对方对自己产生兴趣,压低声音就开始胡诌八扯,“我是什么都学,但学艺不精,你要是真问起我来,我根本什么都不会。”
余荫边说边悄悄瞄了一眼前排,王老板正在专心开车,他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开始变本加厉地抹黑自己:“我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天天爱玩没个定性,这不我在福省才待了没多久就觉得没意思了,过两天我就跑吊脚楼那里玩去了。”
“余老师说笑了,我见过您之前做的作品,恐怕不是您所说的学艺不精,”符白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居然配合余荫压低了声音,“我虽然看不懂那些专业手法,但至少价格我还是能看懂的。”
“而且我也在王哥那里学习了有段时间,”符白看见余荫眉心的褶皱,又抬脸朝他笑了一下,“店里的师傅对您的手艺赞不绝口,谁不知道非遗界有位天才小余。”
余荫心里多少有点被戳穿的不自在,但他一时半会儿没时间照顾自己的小情绪,因为余荫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
余荫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不适是怎么回事,这位符小姐从见面到现在都用比较尊敬的“您”来称呼,还一直“余老师,余老师”的叫他,可她的语气分明不适合用在这里。
她刚才一叫“小余”余荫就反应过来了,她这语气不是那些化妆师姐姐们叫“荫荫弟弟”的语气吗?
可符小姐好像还比他小上几岁吧?
余荫心中的谜团越滚越大,不过好歹态度上没那么排斥了:“都是仰仗王哥照顾我,符小姐就叫我小余吧,还没到老师那个水准,听得我心里怪别扭的。”
“好,我也觉得‘小鱼’这个名字很可爱,”符白眼睛里透出温柔的光,“和我两位小朋友的名字很像。”
“哈哈,那还真是挺有缘的。”余荫越来越熟悉,这位符小姐看他真跟那些化妆师姐姐们看弟弟一样,连跟人比较都下意识往小一辈的方向比。
车子已经下了大道,王老板拐进一条小胡同后稳稳当当停了车,他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相谈甚欢,脸上的欣慰和满意藏都藏不住。
余荫总觉得王哥看他的眼神好像丈母娘在看嫁出去的女儿,他抖了抖身上突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先二人一步下了车。
王老板的店铺在老B城王府井附近的胡同里,店铺符合传统的四合院空间,主厅用来展示,地下室用来工作,东厢房主要用来待客和休息,而西厢房里唯一一间客房就是专门给余荫留的。
店里的师傅和学徒基本不会住在这里,就连王老板自己在B城都有其他住处,诺大一个四合院晚上连人都没有。
余荫熟门熟路的走进客房,王老板一边暗骂他不拿自己当外人,一边任劳任怨地帮他把箱子摆好了。
这个时间刚过晚上十点,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王老板本来想带着余荫和小符一起出去玩一圈,但又怕他刚赶路回来身体吃不消,纠结半天还是决定让他先休息。
“行了,小余你先歇着吧,我明天带你出去逛逛,”王哥把西厢房的中央空调打开,又盛情邀请一直陪着他们的符白,“小符明天一起来吧?我想给这小子买两身衣服,但我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喜好,想拜托你帮哥参考参考。”
其实王老板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个电灯泡,可问题是没他这个“电灯泡”看着余荫还指不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真怕余荫一声不吭又跑到吊脚楼去,只能亲自上阵盯着防止他作妖。
“好,我明天也没什么事,”符白的笑容始终带着温暖和善意,令人沐浴其中只觉安心与舒适,“我有几个推荐的店铺,可以一起帮小余看看。”
“对了,你们加微信没?”王老板又想起来一个增进感情的好方法,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在自己四千多好友的账号里划拉了一圈,“小符我是不是还没加你?那什么,要不你们直接扫码吧。”
“也好。”符白轻轻颔首,她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二维码。
余荫在王老板的死亡视线下低头捣鼓了一会儿,其实他的微信已经有两年多没加过新人,余荫点错两个地方才找到正确的加好友键,赶紧扫描二维码点了添加。
余荫的微信跟星际时代习惯一样,而符白的微信昵称是她的姓名全程,头像是一片华丽绚烂的流星雨。
余荫本想问问这个头像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发觉自己身份不合适后又闭上嘴,他挑眉看了王老板一眼,王老板见他实在没什么话要说,叹了口气带着符白出去了。
余荫慢慢挪到床上,心中默念了一下符白的名字,他把自己之前的人生,包括在星际的奇遇全都回忆了一遍,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这个人有过什么交集。
“算了算了,”余荫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过两天我就要到贵省学吊脚楼,管他有没有交集。”
余荫毫无负担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哼着歌走进洗手间,刷牙洗脸梦周公去了。
“小姐回来了。”
符家的佣人朝刚到家的符白行礼,接过她脱下来的大衣拿进去收好:“先生在书房等您呢,说是要和您聊聊天。”
“好,”符白点点头,换好鞋上了二楼,敲门进了书房,“爸,您找我?”
“嗯,”戴着眼镜的符先生正在书房里练字,“出国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爸,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些,我现在……”
“你现在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符先生给自己的作品画上最后一个句号,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又蘸饱墨汁另起了一行,“给我个最后时限。”
符白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她不笑时有种浑然天成的强势气场,符先生写字动作一顿,刚要抬头就听见女儿迟疑的声音:“一年吧,一年之后我再考虑……”
余荫果然待够两天就溜了,王老板简直气的想打他,他费尽心机撮合也就让两人出去了一次,而且全程都是他和符白在讨论什么衣服耐穿又舒适。
这根本就是操心爸妈给将要出门的儿子送行,哪有一点小情侣约会的意思?
倒是被操心的两个人都不怎么着急,符白每天仍旧跑王老板店里学习手艺,她像是突然被余荫的勤奋给感染了,学习起来也开始废寝忘食。
王老板简直欲哭无泪,他本意是想让符白带着刻苦学习的余荫一起放松,结果现在倒好,俩人一起学习去了。
余荫并不知道他走之后,王哥居然还有这么多心理活动,他这两年来走南闯北,对大型建筑的营造也有了一些经验。
余荫算好了要在三十岁之前完成吊脚楼的学习,三十岁是大多数人一生中很重要的一个坎,希望也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符白:你怎么这么着急,只给自己一年左右的时间?
Y:别说啦,老了老了,跑不动啦
现代人的基因毕竟比不上星际,何况就连星际时代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同百里小姐一般重返青春。
余荫只是万千普通人中稍微走了点狗屎运的那个,他真怕自己和身边大多数男性朋友一样,一过而立就开始断崖式下降,要是他像王老板一样天天锻炼还脱发发福,才是真的半点都配不上男神了。
符白:哈哈,那时间可不多了,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啦?
有趣的是符白居然能理解他,她从不像其他人一样嘲笑余荫杞人忧天,反而是真情实感在为他考虑。
符白:我前几天推荐的那个朋友你见了吗?他家的产业基本在贵省,应该能帮到你不少。
Y:见了见了,多谢小符姐姐帮忙(呲牙)
这个称呼还是源于他们之前的一次答疑,那时候符白经常找余荫问非遗项目上的问题,余荫解答时偶然遇到一个温温柔柔的苗族姑娘自称X姐,他不能理解但大为震撼,下意识询问给他发消息的符白。
符白听完之后笑到肚子疼,她先是好好解释了一番现在的女孩子喜欢的小奶狗和大女主路线,又开玩笑说要是余荫开口叫她一声姐,她就动用所有资源帮他学习吊脚楼。
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好吗?余荫可是被化妆师姐姐们教导过的人,他直接发语音过去连叫几声“小符姐姐”。
从那之后他们的关系简直更上一层楼,别说符白心里熨帖到不行,就连余荫都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符白:能帮上你就好,我之前问了你那么多问题,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Y:小事,不过话说回来,小符姐姐怎么也这么急?
符白:唉,我之后就要走啦,我从小就喜欢这些,真怕之后再也学不到了。
Y:嗯?符姐要出国吗?
符白:差不多吧,反正挺远的,回来一趟都难。
Y:唉,大家都不容易(撇嘴)
符白:行了,打起精神来,别垂头丧气的,赶紧学习去!
Y:好的哈哈哈哈,实不相瞒我刚刻完两张贝叶经
Y:图片
符白:好啊,你又背着我偷偷学习(凋谢)
符白:我去赶超你了,再见(微笑)
余荫弯了弯眼睛,笑着发了个挥手的表情。
符白说的没错,她那位贵省朋友确实帮了余荫不少忙,余荫将手头的资料仔细整理了一下,对尽早完成这一切有了更大的把握。
这个“尽早”能有多早呢?
余荫在三个月后带着最后一批贝叶经赶到了富二代家中。
富二代一直对余荫现在所做的事情很感兴趣,他十分乐意在自己坚如磐石的别墅中找一处地方存放这些常人看不懂的“非遗史料”。
并在这个晴朗的上午热情地接待了余荫,询问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下一步啊,”余荫坐在别墅柔软的沙发上,他的目光望向二楼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那扇门在阳光下反射出朦朦胧胧的光,像是能够通往世人所向往的天堂,“可能会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吧。”
“有一位朋友很久不见,我有些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