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伊始,南方正渐入初夏,上半夜一场甘雨浸透土壤。
凌晨五点,黑暗的天空渐渐变成灰蓝色。
祁国边境的孟湄河上刮着阴冷透骨的凉风,河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霭,鬼魅般地从四面八方向暗处悄然褪去。
叶梵兮从草丛中站起身,双手抱着湿淋淋的身体,咬着牙朝山顶跑去。
此时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不能再被抓回去,否则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当年是谁陷害她。
而现在,她更不能辜负白深的牺牲。
她必须回去,让害她的人也尝尝她这两年所受过的苦痛。
她要活下去!
她要报仇!
当叶梵兮爬到山顶时,天已放亮。
她满身大汗地背靠着一棵树喘息,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和裤子都被树枝划破了几道口子,鞋上沾满了厚厚的泥。
正当她绕过树干想要继续前进时,发现一个硕壮的男人面对着一棵树,似乎在解裤子。
他的穿着一看就不像边境城镇的着装风格,为不引起注意,叶梵兮轻手轻脚地绕过了他。
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发动声,她满怀希望地走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祈祷着能搭个顺风车去去找警方求救。
可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瞳孔一缩,差点原地去世。
六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手里端着枪,围着一个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
地上的男人身形极瘦,满脸是血,已经辨认不出五官。
附近一辆越野车上有一条狗从车窗探出脑袋,旁边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背靠在车门上,手里拿着手机似在发信息。
他的衣着和气质明显与其他几人不同。
墨色利落的短发下,有着一张俊朗清隽的脸,仿佛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叶梵兮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失神,分不清这是一起车祸还是一起谋杀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绝不是普通人。
还有刚才在树林里碰见的男人,从衣着判断,应该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她连忙蹲下身体退到一棵树后,正准备悄悄离开。
突然间,叶梵兮被人从身后扑倒在地。
她双手被人禁锢在身后,小腿窝也被人踩着,小脸埋进深灰色的土里,吃了一嘴的土,鼻子还被撞得生疼。
此时,越野车上的那条狗不知何时已扑到她身旁,不停地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身后的男人大声喊道:“封总,这里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叶梵兮被按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些人手里有武器,想跑显然不可能。
唯一办法就是——认栽。
她现在脏兮兮的模样,装成说话不利索,被拐后逃出来的村民,说不定能减轻这些人对她的戒备。
叶梵兮吐了一嘴沙,侧过脑袋看向身后扑倒她的男人,哆哆嗦嗦地说:“放…放放开我,我…我我没有鬼鬼祟祟!”
鞋子踩在落叶树枝上发出脆响的声音,叶梵兮闻声回过头,就看到一双程亮的黑色短靴停在距离她一米的落叶上。
她瞬间感到有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砸在她身上。
“抬起头来。”封祺修低沉冷峻的腔调响起,其中的寒意让人心中一凛!
两秒后,叶梵兮努力抬了抬脖子,又忽地垂下,小声地说:“压…压着我,脖子抬、抬不起…起来。”
封祺修朝压着叶梵兮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叶梵兮整个人就被提起来跪在地上。
“哎,轻…轻点,痛!”叶梵兮手被折到身后,忍不住痛呼出声。
当看清面前男人的一刹那,叶梵兮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朝她倾泄而下,压得她喘不上气。
这个男人正是刚才靠在车门发信息的男人,他们口中的“封总”。
男人干净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眼神冷厉逼人,轻抿着一双薄唇,长款的墨色大衣里是一身黑色休闲装。
狗看到主人,慢悠悠地回到他身旁站立。
叶梵兮注意到这条狗的个子很大,与跪在地上的她差不多高,嘴巴还特别长,尾巴蓬松粗大。
总之,它的面相有些吓人,叶梵兮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封祺修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灰色的外套上沾满了黄色泥土,下身是一条有些破旧的灰蓝色牛仔裤,一双脏兮兮的球鞋沾满了泥,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男人眯了眯黑眸,上前一步,掐住叶梵兮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女人乌黑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泥土覆盖了她原本的唇色,只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在水汪汪地看着他。
“是谁让你来的?”男人的表情带着试探。
叶梵兮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故作畏畏缩缩样:“没、没有人……让、让我来。”
封祺修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姿态高傲威严,周身弥漫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犹如降临世间的帝君。
在他面前,叶梵兮不禁感到一丝被抑制和压迫的感觉。
“封总,这女的好像是个结巴。”禁锢住叶梵兮的阿彪说。
男人松开她的下巴,拍干净手上的泥土,身旁有人给他递上湿巾。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
“我、我、我……”
还没等她说下一个字,阿彪等不及喝道:“我什么我,快说!”
叶梵兮在心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结巴不都是这样的吗!
催什么催!
叶梵兮用虚弱的语气回答:“我、我叫樊......希,老家在、在北方,4年前被...被被...”
她正思考着该怎么说,压着她的男人再次大声喊道:“被什么?快说?”
封祺修忍不住瞪了眼极没耐心的阿彪,他低了低头,委屈道:“封总,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着急呀。”
“我是被拐…拐来的,我好…想回…回家。”叶梵兮说完抖了下唇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她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可惜在他眼里她读到的是“我不信”三个字。
封祺修冷嗤一声,转身往躺在地上的男人走去,说道:“把她带过来。”
“你,认识他吗?”
叶梵兮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在确认未见过这个人后回答:“不、不认得,他妈妈我也…也不认得。”
“谁问你他妈了,真是……”阿彪无语地咬了咬牙,一脸嫌弃。
封祺修的视线一直盯着她,他注意到这个女人在看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时,眼里竟没有一丝慌张和害怕。
她的眼神简直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仿佛已经看惯了这种事。
他猜测这个女人很可能和这件事有关,或许知道一些线索。
“阿彪,把她带上车。”
“是,封总。”阿彪点头应和,押着叶梵兮上了一辆越野车。
“封总,他怎么办?”另一人问道。
封祺修思考了下说:“报警,让警察去找凶手。”
“是。”身边的人毕恭毕敬道。
叶梵兮坐的是第一辆车,她回头看向后方,后面还有两辆越野车。
那男人带着恶狗上了中间那辆车,最后一辆车似乎是留下来处理现场。
“看什么看,给我老实点。”阿彪上车后把叶梵兮的手绑在后座的车顶扶手上。
叶梵兮回过头,垂眸看着裤子上被树枝划破的口子。
她现在得到的信息不多,只知道为首的男人姓封,他们称呼他为封总,想必是雇佣他们的老板。
那些身材魁梧的男人手里持枪,表明这群人的身份不一般,至少是她惹不起的。
至于躺在地上的男人,是被谋杀还是意外,暂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