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遇刚刚被安素兮骂完,垂头丧气的到了书房,“父亲。”
“舒儿,过来。”谢谨仁招了招手,露出罕见的慈爱的笑意。
谢舒遇心底啧啧称奇,走过去,离他近了些。
谢谨仁搭着她单薄的小肩膀,假装关切的问了问最近读什么书,写哪副字帖,随后便转到正题上来。
“你觉得三太太怎么样?”
谢舒遇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不好说,孩儿跟叔祖母并不熟悉,但觉得她还行。”
“怎么个还行法?”
“这几日她和三叔祖偶尔在荣禧堂用膳,我撞见的话,都会让我一起吃。”
“哦,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比如让你看着老太太,或者咱们青云轩有什么事,让你告诉她?”
谢舒遇摇了摇头,“没说过,孩儿愚笨,大人们不会跟我说这样的话的。”
谢谨仁点了点头,一想也是,自己养的这个小庶女,时常闷不吭声的,口齿也不算伶俐。
就算孟晚遥想打探消息,也会找可靠的人。
“好吧,那为父再问你,她有没有送你什么东西?”
谢舒遇猛一抬头,愣了一下,随即老实回答:“有,一个香囊。”
“在哪呢?”
“荣禧堂。”
“去拿来我看看。”
谢舒遇迟疑着行了个礼,“是。”
谢谨仁看着谢舒遇瘦小的身影跑远,略一沉吟,还是决定起身跟了上去。
谢舒遇不断回头,看着谢谨仁严肃的目光,穷追不舍。
她一边跑一边看,一个不小心,绊在门槛上,飞了出去。
一双看似清瘦的手臂横在身前,有力的接住了她。
谢舒遇抬头一看,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叔祖母……”
“怎么不看路?小心摔着。”孟晚遥把她扶起来。
谢谨仁远远的看见了,快走几步,高声道:“走个路冒冒失失的,还不快进去拿东西。”
谢舒遇低着头,进屋去了。
谢谨仁这才拱手道:“三婶,谨仁正要登门给您负荆请罪。”
孟晚遥轻蔑的一笑,“你何罪之有?”
“谨仁误会了三婶,已经被三叔打过骂过了,不过我怕三婶不解气,还要我做什么,您尽管说。”
孟晚遥呵呵一笑,谢谨仁真是脸皮厚啊,猜到她会装贤惠,定会饶了他。
不过孟晚遥左右一看,大晌午的,正是暑热的时候,四下无人。
她灿然一笑,“那你便跪下给我磕个头,你去霍安堂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不追究了。”
谢谨仁笑意僵在脸上,咬了咬牙,跪了下来。
孟晚遥俯视着曾经高高在上的谢谨仁,心底暗叹:辈分大就是好啊,辈大一级压死人。
谢谨仁羞愤的磕了个头,暗自恼怒。
谢舒遇出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吓得不敢上前。
孟晚遥回眸一笑,“别害怕,你父亲这是知错就改,你该向他学的。”
谢谨仁脸色灰沉沉的,艰难起身,语气很冲道:“拿了东西没有?赶紧跟我回去。”
“拿了。”谢舒遇小声回答。
“等一下。”孟晚遥看着谢舒遇手中的香囊,“拿的就是这个?”
谢舒遇瞥了谢谨仁一眼,谢谨仁道:“正是,三婶送的东西自然要好好保管,不然遗失了,只能让舒儿给你跪下磕头赔罪了。”
孟晚遥冷笑一声,“不是吧?我看大侄子你还是不信任我。
老太太病了,你怀疑是我害得,拿了我送老太太的东西去验。
如今舒儿好好好,难道你也怀疑我害她?这回拿我送的东西去哪儿验啊?”
谢谨仁不敢承认,只道:“三婶多心了,真的只是看看。三婶若不高兴,我们便不看了。”
孟晚遥秀眉微蹙,她才不信,谢谨仁能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果然,谢谨仁从谢舒遇手里夺过了香囊,在手中悄悄打开,递给孟晚遥时开口朝下抖了抖,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出来。
孟晚遥和谢谨仁同时看过去,只见一地的花瓣和叶子。
谢谨仁匪夷所思在地上拨了拨,确实只有花瓣,而且是有些枯萎泛黄的,似乎放进去有些日子了。
这怎么可能呢?
孟晚遥同样感到不可置信,香囊是她亲手做的,里面装的是她精心挑拣的几样药材。
孟晚遥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谢舒遇,见她冲自己微微点了一下头,于是放下心来。
笑问道:“谨仁,你不会以为我要用这兰花花瓣害舒儿吧?”
谢谨仁脸色铁青,拽着谢舒遇,愤然离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孟晚遥暗自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单独和舒儿谈谈。
这孩子竟然提前把香囊里的东西替换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谢谨仁接连失手,估摸着会消停几天。
不过就算他再出招孟晚遥也不怕,她早就搭好了戏台,等着谢家这些人上去出糗呢。
*
晚上,谢舒遇回到荣禧堂,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段花枝,连同香囊里之前装着的药材一块带出去扔了。
谢老太太好着的时候,在暖阁的窗台上养了几盆花草。
自从她倒下后,四个丫头照顾她拉屎拉尿已经是身心疲惫了,也顾不得这些花草。
所以谁也没发现,那盆枯萎的兰花被人折去了一段花枝。
这天夜里,下起了大雨。
孟晚遥被雨声吵醒,迷糊着睁开眼,一道闪电正划过天际。
雷声接踵而至,在雷声到达之前,一双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的耳朵。
“别害怕。”他说。
雷声轰鸣,如擂鼓般惊天动地。
在雷声中,刚刚苏醒的谢明铖慵懒的看着她,带着几分朦胧的笑意。
孟晚遥感到一阵心安,莫名有些鼻酸。
初为人妻时,她也曾期待过这样温馨美好的场景。
纵然屋外大雨滂沱,轰隆隆乱响,屋内也可以如此温暖怡人。
然而嫁给谢谨仁那三年,无数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都是一个人听着外面嘈杂的声响,睁着眼熬到天亮。
孟晚遥想到这儿,又往谢明铖怀里挤了挤。
抱着他热烘烘的身体,十分熨帖。
谢明铖看着怀里拱来拱去的小家伙,冷峻的五官散发出柔和的神情。
雨越来越大了,屋里越来越凉。
谢明铖在她耳边商量,“宝宝,你盖好被子,我去关窗户。”
孟晚遥不依,“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风很大,小心淋湿了你。”
“不管,就去。”孟晚遥手脚并用,死死扒住他。
谢明铖无奈,笑叹道:“夫人,你黏起人来,还真是不讲道理,比小孩子还难哄。”
孟晚遥恃宠生娇,“怎么?你不喜欢?那我不黏了。”
孟晚遥收回手,一个骨碌滚到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