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大怒,管家冯大吓得连滚带爬,扯着嗓子吩咐:“快去请老太太、大爷、大太太、大少爷、大少奶奶、二少爷来正厅议事,老祖和各位叔公在这里等着,快去快去!”
丫鬟小厮飞奔着去报信,不一会儿谢老太太、谢明钦、段若兰、谢谨仁、安素兮、谢谨行陆续赶到。
谢明钦一露面连连拱手,笑道:“给老祖请安!给各位叔公请安!这大热天的,哪阵香风把你们给吹来了?明钦这里有礼了。”
谢老太太腿上有伤,坐在竹椅上,被人抬了来,她低下头,歉然道:“老身前日伤了腿,不能起身相迎,请族长见谅。”
谢谨仁谢谨行和安素兮等人作为晚辈,恭敬的跪拜行大礼。
一家人磕头的磕头,弯腰的弯腰,谢九爷却没有一丝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他不慌不忙的喝了口热茶,看着跟前的这些张脸,强压着怒火,冷声问道:“明铖呢?”
谢明钦左右看了看,贱嗖嗖道:“听下人说,他一大早就出了门,也不知去哪里了。
明铖现在是手握兵权的平南太将军,我这个靖忠侯不得重用,他也不敬我这个哥哥,出来进去,从未跟我报备过。
不知今早,明铖可给母亲请安了吗?”
谢老太太叹道:“不曾,别说今早,就是昨日也没见他的影子。儿大不由娘,翅膀硬了,他又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自然不和我亲。”
母子俩一唱一和演得正投入,谢九爷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将茶盏都震倒了。
“你们给我住口!”谢九爷怒道:“少在我面前唱双簧,你们母子俩编排起别人来真是毫不脸红。
我不知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但就算是真的,明铖真的和你们不亲,你们也该反思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谢老太太不知道谢九爷的怒从何来,轻声道:“他一走十年未回来,一回来我们就出了许多银钱给他操办亲事。
再怎么反思,我们也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娘,实在不知道我们母子错在哪里,请族长指点一二。”
谢九爷冷笑两声,他是真佩服谢卫氏的脸皮。既然她不要脸,他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呵呵,要我指点?那我便明说吧。
没有明铖,你夫君哪来的爵位可袭?他父母死后,家产尽数归到你们家。
你们待他如何,不必说与我听,老天爷看着呢。
若说给他办了婚事就是大恩大德,我都替你们害臊!
办个亲事抠抠搜搜,要明铖自己掏钱添补聘金,要人家皇子添了几十担聘礼,你们侯府才出了几个子?”
谢明钦老脸一红,尴尬的低下了头。没想到这点事,竟然被族长知道了。
谢九爷又道:“你们在银钱上抠搜些也就罢了,也不算德行有亏。
可你们刻薄新媳妇孟氏,故意用热茶烫伤了她的手,逼着她天天买菜做饭,差点烧死自己,这些破事全京城都知道了!”
“啊?”谢老太太大惊失色,“怎么……怎么会全京城都知道的?再说……再说我也烫伤了,她做饭没烧死自己,倒是把房子烧了,今天我们还用小厨房做饭呢。”
谢九爷都被气笑了,“我本来还以为是讹传,你这么一说,倒是真有此事。你们侯府没钱雇厨子早说啊,我帮你们出了这份钱。”
谢谨仁看着老祖和几位叔公脸色越来越差,忙道:“老祖请听谨仁一言,坊间传言多半是讹传。
老太太的意思是不是故意烫伤三婶,否则她也不会受伤。至于做饭,新妇洗手做羹汤是习俗,我妻子安氏也做过的。”
安素兮一来就感觉气氛不对,她又知道这个族长不待见她,一直没吭声。
这会儿谢谨仁点到她,她仓惶应道:“是是是,我也做过的。”
谢九爷眼睛眯了眯,盯着安素兮的头顶,“你做过几次?”
安素兮被他看得发毛,老实回答:“做过……一……一顿晚膳。”
谢谨仁拱手道:“原本老太太也没让三婶日日做,只说做三日,实际上只做了一顿,第二天膳房就烧了。”
“对对对,”段若兰在一旁帮腔,“实际只做了一顿,和我当年一样,没有苛待她,没有的。”
谢九爷瞪了她一眼,“有没有被苛待,要她本人说了才算,孟氏呢?”
“呃……”段若兰刚要开口,谢老太太抢先道:“孟氏昨日和明铖吵了架,今日没见着她,许是回娘家去了。”
“是是是。”段若兰连声附和。
谢九爷眉头紧锁,嘶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谢谨仁趁机说道:“三婶是尚书千金,身体娇弱,原本老太太也没让她做什么,是她自己不会做活,伤了自己。如今老祖既然说了这事,以后定不会发生了。”
谢谨仁很会做表面功夫,他长得还算俊俏,处事圆滑,在谢家年轻一辈里,是最得长辈喜欢的。他说话不紧不慢,斯斯文文,天然便让人信上几分。
谢九爷长叹一声,“谨仁,你是明事理的,要时常劝诫你祖母和母亲。对孟氏,尤其是要宽仁。你可知我们今日为何而来?
一是京中流言,把谢家的名声搞得滂臭。
二是你这几位叔公家的孩儿或在军中或在兵部任事,今天一大早就被孟氏的父亲,兵部尚书孟守持召去说话。
人家说了孟家和谢家是姻亲,他女儿在谢府,让我们多多关照。谢家的子孙在他手下,孟尚书也会关照。
其中深意还要我言明吗?你们不对孟氏好些,咱们谢家的子孙可要遭殃了。”
谢谨仁没想到这茬,一时有些慌乱,低头思索其中关系,没有搭话。
一直沉默的谢谨行却突然冷笑两声,谢九爷犀利的目光扫到他身上,“谨行,为何无故发笑?”
谢谨行先磕了个头,“老祖,我笑您英明睿智,竟被我哥哥骗了。
我刚才听大太太身边的黄妈妈说,三婶今早在被老太太罚去跪祠堂,现在还在那给祖宗磕头呢。
可怜我那几个堂哥堂叔,今日我三婶在咱家受罚,只怕明日轮到他们在孟大人手下受罚了。”
“什么?”谢九爷脑袋嗡得一声,眼前一黑晃了两下,险些没站稳。
谢明钦忙扶住他,“老祖,您别生气,快坐下喝口茶。”
谢九爷用力的一甩,谢明钦后退几步,狼狈的跌坐到地上。
谢九爷连连点头,“好,你们当我这个族长是傻子,竟然欺瞒我?你们不让孟氏来见我,我去见她。”
谢谨仁一听这话忙抱住谢九爷的腿,拦住他的去路,“老祖,从长计议,大事化小,且不可小事化大。
谢家颜面要紧,你去见孟氏岂不是坐实了老太太的错处?我祖母年纪大了,她光彩了一辈子,不可受此侮辱。”
谢九爷老当益壮,一脚将他踢开,提步往外走。
谢谨仁急得大喊:“老祖,家丑不可外扬!”
此时忽听一个清亮的嗓音,带着怒意道:“家丑不可外扬吗?连我都知道了!”
谢九爷看清来人,慌忙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