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膳房被孟晚遥烧了,段若兰便吩咐谢府各院,自己管自己院里人的吃食。
今天一大早,段若兰刚刚用完小厨房做的早膳,黄妈妈便来回禀,“夫人,好消息,修竹院那边憋不住了。
天刚亮的时候,有人看见孟氏的陪房李瘸子带着小卉和巧莲出去发卖了。”
段若兰轻蔑的一笑,“到底是年轻,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昨晚言语中对老太太不敬,今天又发卖了我送过去的丫头。
好啊,一家子人都让她得罪干净了,我看老太太怎么处置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
段若兰带着黄妈妈直奔荣禧堂,一进门,先假意给谢老太太请安。
坐下来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告孟晚遥的状。
“老太太,您还不知道吧?昨儿孟氏和明铖吵了好大一架。
孟氏说,咱们谢家不过是凭着承袭祖宗的爵位立足的纨绔子弟,比不得她们孟家,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功劳。
还说但凡是谢家的人,别管什么老太太还是大太太二太太的,她都不伺候了。”
谢老太太眉头一皱,“有这种事?这种忤逆不孝的言论,她竟然当众说了出来?”
“可不是么,我猜她回了趟孟家,定是那个兵部尚书的爹给她撑腰了,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我怕她院里人不够使,好心送了四个丫头过去,今早就被她发卖了两个。”
段若兰委屈道:“她不把我这个做嫂子的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原是我家世不如她,我比她年纪大,受点气也没什么。可她言语中竟然对老太太您也不尊不敬的,您再不管管,靖忠侯府就要姓孟了。”
谢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她腿上被烫了十几个水泡,这两日都化了脓了。
幸好用了孟晚遥送来的霍安堂秘制烫伤膏,每晚才能安睡。
孟晚遥总不至于故意弄伤她,再殷勤的送来这么好的药吧?
一个做饭差点把自己烧死的蠢女人,怎么会有这份心机?
至于那些贬损谢家的话,多半是段若兰这个大儿媳妇添油加醋。
可她转念一想,孟晚遥昨天一整天都没有来荣禧堂请安,今天这个时候了也不见人影。
段若兰说她不敬长辈,也不算冤枉。
刚嫁进门,就这么托大拿乔,长此以往,她谢老太太的威严何在?
谢卫氏精明的眼神里透着寒光,冷声道:“秋月,去把孟氏给我叫过来。”
*
孟晚遥刚刚用过早膳,梳好了发髻和着衣裳在床上歪着,闭目养神。
流鸢道:“小姐若是困倦,我给您把发髻松开,脱了外衣好好睡会儿吧。”
孟晚遥迷糊答道:“不用了,一会儿还得去见老太太。”
流鸢劝说:“既要见老太太,还是上个妆吧。您看您昨晚没睡好,眼下有些乌青呢。”
孟晚遥微微一笑,“我这样,七分憔悴三分病容,像不像被人折磨得凄惨样子?”
“小姐说什么呢,您天生丽质,素颜也是极美的。只是没睡好,看着像气血不足,有些劳累。”
主仆俩正说着,青苗进来通报,“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秋月姐姐来了。”
孟晚遥忙坐起身,“快请进来。”
秋月上次得了孟晚遥两盒脂粉,对这位三太太很是和善。
传达了老太太的意思,还不忘提醒,“大太太也在荣禧堂。”
“好,我知道了,流鸢跟我过去。青苗,我之前吩咐的事,你记得要办好。”
青苗会意,“小姐放心。”
孟晚遥亲热的拉着秋月的手,边走边闲聊,“你这丫头长得很标致,你是哪里人?来这府上多久了?”
青苗看着孟晚遥一行人等出了院子,拔腿飞奔,往前院去了。
*
孟晚遥到了荣禧堂,恭恭敬敬的给谢老太太请安,“儿媳孟氏,给婆母请安。”
谢老太太冷哼一声,“若不是我派人去请,只怕你还不肯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吧?”
孟晚遥忙道:“婆母误会了,秋月来的时候,儿媳正准备过来呢,正巧碰上了。”
谢老太太目光如箭,扫到秋月身上,“是吗?”
秋月犹豫片刻,忙跪下回话,“启禀老太太,奴婢是在修竹院门外遇到的三太太,三太太的确是准备往这边来的。”
谢老太太点了点头,秋月在她身边八九年了,早就见识过自己的手段,谅她也不敢说谎。
“今日的事便不追究了,昨日为何不来?”
孟晚遥轻咳两声,柔柔弱弱道:“昨日早起做饭,一时打盹,烧了膳房,晕了过去。醒了夫君便带我回门了,天黑才回来。原本要过来的,可一想老太太应该休息了,不敢扰了您的清梦,所以没来。”
段若兰阴阳怪气道:“弟妹倒是挺会为老太太考虑的,可惜你想错了,婆母一向少眠。昨晚你们马车回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没睡呢。”
孟晚遥有理有据道:“大嫂入府多年,自然熟知婆母习性。我才刚刚嫁过来,确实不知。原本该好好找嫂嫂请教的,可惜我这两天身子不适,这才耽搁了。终究是我的不是,请老太太责罚。”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老太太倒没法罚她了。
圣人都说不知者无罪,能把她怎么着?
孟晚遥昨晚折腾了半宿,起得又早,未涂脂粉。
谢老太太看着她发白的面色,的确有几分病容,不禁为难。
昨日谢明钦已经找她谈过,对孟氏要留有分寸。
她不仅是一品大员的独女,以前还是个常年卧床的病秧子。
打她一顿,万一留下伤痕,孟家找上门来,没法解释。
可不把孟晚遥训服了,又失了谢老太太的婆母颜面。
谢卫氏犹豫再三,目光在段若兰和孟晚遥之间徘徊,忽然有了说法。
“请安的事,一会儿再说。我听说你把你大嫂送去伺候你的丫头发卖了,可有此事?”
孟晚遥轻启朱唇,稳稳答道:“有,大嫂送来四个丫头,我让人发卖了两个。”
段若兰气得手抖,“老太太您听听,这可是她亲口说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精心挑选的四个丫头,转眼她就卖了两个。”
孟晚遥满眼清澈的看着段若兰,嗓音清脆,“请问大嫂,您选的这几个丫头,送到我身边,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