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段若兰身边最得力的帮手,黄妈妈耳聪目明,一进屋便左顾右盼,眼睛瞟来瞟去最终落到孟晚遥缠着细布的手上。
黄妈妈见这位三太太长得妩媚动人,柔柔弱弱的倚在谢明铖怀里,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好一副女子皮相。
三爷回来不久,成婚前每日都是苦大仇深一脸凉薄,私底丫鬟们都说三爷白白辜负那张好皮囊。
黄妈妈这会儿瞧着,竟然觉得谢明铖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两人靠在一起,很是亲昵。
黄妈妈行了个礼,奉上一个檀木小盒子,“三爷,三太太,这是上好的烫伤膏,大太太特地吩咐我给三太太送来。嘱咐我亲自伺候三太太上药,盼望您早日康复。”
孟晚遥还没开口,谢明铖冷声拒绝:“药我们收下,上药就不必了。我刚刚给她涂了药包扎好,药用多了反而彼此冲撞。”
孟晚遥也道:“是啊,黄妈妈回去帮我谢谢大嫂,等我好些了,再登门拜谢。”
流鸢接过药,黄妈妈却没有走的意思。
老婆婆皮笑肉不笑,道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三太太不必客气,府里是我们太太管家,各院一应事物原该照应着。
三爷一直在外,身边也没有个贴身伺候的。如今这院子里,只有三太太您带过来的丫头婆子,拢共这么几个人。
太太怕伺候的不尽心,特意选了几个能干的送过来伺候。”
“哦。”这么迫不及待的往她身边插眼线,孟晚遥呵呵一笑,“我们这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也不少了。
再说官人下个月就要离京,就我一个人,费不了多少工夫。
嫂子觉得我这院里人少,不知道嫂子院子里有多少人伺候?”
黄妈妈脸上一僵,吞吞吐吐道:“有……我一个老婆子,两个一等的丫头。还有,还有四个小厮。粗使丫头多,有七八个。”
扯谎!真当孟晚遥是个新来的。
她勾了勾嘴角,“七八个?叫什么名字?”
“呃,粗使丫头不大进里屋,我也记不清了。贫苦人没个好名字,有叫小翠、小红什么的。”
孟晚遥格格一笑,推了推谢明铖,“你听,黄妈妈惯会说笑。那小翠小红不是伺候大爷姨娘的丫头吗?怎么现在说成是大太太身边的了?”
谢明铖回府不久,对内宅的人事不大了解。但孟晚遥这么一说,黄妈妈脸上立刻露出心虚的眼神,他便懂了。
他沉下脸,“晚遥虽然刚刚嫁过来,也是府里的主子。你这老刁奴,仗着在大太太身边日子久,就不安分了。竟敢哄骗三太太?你什么居心?”
黄妈妈见他疾言厉色,吓得大腿肚子打转,急忙忙道:“老奴可不敢哄骗主子,实在是……实在是年纪大了,记不真切了。
那小翠小红虽然是伺候姨娘的,忙时也到庆和堂帮手,这几日办喜事,她们没少过来,老奴一时记岔了,请三爷三太太恕罪。”
谢明铖冷哼一声,“我是个武夫,脾气不好又向来鲁莽,全府都知道。就算打骂下人,想必哥哥嫂嫂也能体谅。”
他目光森然,吓得黄妈妈连忙跪下,一叠声的求饶。
“罢了。”孟晚遥求情道:“一时记岔也就罢了,官人先别动怒。下面再记岔,再打骂也不迟。”
黄妈妈吓得咽了咽口水,看来这三太太对府里状况掌握得甚是清楚。这会儿她也没了别的心思,有问必答。
谢府人口不少,但多是各有所司的。厨房做饭的、采买的,喂马赶车的,侍弄花草园子的,看家护院的,等等等等,主子屋里用的人只占了一部分。
以谢明钦和段若兰居住的庆和堂为例,屋里伺候的只有两个丫头一个婆子。有两个小厮是单独伺候谢明钦的,书房用墨,跑个腿递个帖子之类的。
院子里另有两个小厮,四个粗使丫头。
孟晚遥道:“方才我去老太太房里,见她屋内不过四个一等丫头,我可不敢越过老太太去。
我这两个丫头在屋里,两个婆子在外面,还有一个陪房跑跑腿做些粗活,已经够用了。
嫂子虽然好心,可我要真收了就僭越了老太太,我可不敢。”
黄妈妈顺着她的话说道:“正因为大太太瞧见了您带来的陪房,才不放心的。腿上是有残疾的,不中用,所以才送人过来。”
青苗本来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见这老婆婆这么说她哥哥,狠狠瞪了她一眼,“妈妈别睁眼说瞎话,我哥哥虽然腿伤了,但他力气可比大多数男人都大。只怕府里的小厮,两三个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好用呢。”
黄妈妈不悦的扫了青苗一眼,“姑娘别冲我来,话是大太太说的,你有胆量到她面前分辩去。”
“你……”
青苗还要再说,孟晚遥摆了摆手,“大太太考虑的也有道理,既如此,就劳烦她拨两个小厮过来,在外面做些粗活就好。”
黄妈妈听她语气有所松动,露出了喜色,笑道:“小厮一时没找到可靠的,只挑了四个能干的丫头,都是老实的,也有力气,比小厮还强些。她们就在外面,您请过目。”
黄妈妈说着,便把那四个精挑细选的丫头唤了进来。
孟晚遥一看,暗笑段若兰真是为她费了心思,选了这么四个模样标致正当妙龄的丫头过来。八成盼着能勾引谢明铖,让她争风吃醋,段若兰好坐山观虎斗。
她瞥了谢明铖一眼,见他似乎已经有些烦了,摇着折扇,心不在焉,对那几个美人看也不看。
孟晚遥让那几个丫头伸出手给她看看,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伸出来八只手。
孟晚遥下了床,走到跟前来仔细瞧了瞧,一眼望过去,个个都是白白嫩嫩,可不像干活的人。
有一个丫头左手小拇指的指尖有一层茧子,孟晚遥秀眉一挑,“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巧莲。”
“你会弹筝?”
巧莲一愣,老实回答:“奴婢学过几年。”
孟晚遥微微一笑,“好,我喜欢有手艺的,赏两串钱。”
流鸢立刻从匣子里拿了两串钱,交给巧莲。
其他三个见孟晚遥出手这样大方,不由得蠢蠢欲动。
一人道:“奴婢素晴,会唱曲儿,也会跳几支舞。”
孟晚遥点头,“听着声音就觉得悦耳,也赏两吊钱。”
另一人道:“奴婢小卉,也会跳舞,还会棋艺。”
“赏。”孟晚遥看向最后一个丫头,看模样,她比另外三个更秀气,自有一股风流态度,便好奇的问她:“别人都领了赏,你怎么说话?”
那丫头闷声回道:“奴婢名叫月离,没有手艺,只会做些针线女红之类的,不敢贪您的赏钱。”
“月离?可有出处?”
“安得催诗雨,心摇毕月离。奴婢出自罪臣之家毕家,因父亲获罪,女眷充卖为奴,前几日刚到了府上。月离不会侍奉,只能做个粗使丫头,望您成全。”
黄妈妈看着着急,这几个蠢货两吊钱就开始交代底细,忒不中用了。她真怕孟晚遥猜到她们的来路,借此拒了,没想到孟晚遥道:“都留下,黄妈妈你要好好帮我谢谢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