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焖野猪排、红焖野猪蹄、辣炒野猪肉、炭烤小鹿肉、人参鸽子汤,一桌子野味。
这顿饭孟守持吃得很高兴,多喝了几杯。霍锦心也终于一展愁眉,搂着女儿,絮絮叨叨的唠家常。
“给你舅舅府上送了半只野猪,几斤鹿肉。你姑母府上也送了一样的,免得别人说咱们厚此薄彼。
还剩下许多,分给咱家上下人等尝尝鲜。我跟他们说了,等喜事办完了,阖府上下另有重赏。
留了些猪肉做腊肉、咸肉、粉蒸肉,能多放些日子,等你回门的时候,做给你和新姑爷吃。”
孟晚遥心疼道:“母亲近日太操劳了,这些小事就不必操心了。”
霍锦心摇头,“虽是小事,却见人心。夫妻俩过日子就是他事事想着你,你也事事想着他。一来二去,感情便越来越深。他打猎惦记着咱们家里,咱们家里不能不给他留一口。咱们诚心待他,只要他是个有心的,会明白的。”
孟晚遥点头称是。晚上回到房中梳头的时候,才发现匣子下压了一封信。
流鸢道:“瞧我这记性,建义伯府昨晚上送过来的信。那时您在霍府呢,我便想等见了您再说。今天一忙,竟混忘了。”
建义伯?孟晚遥毫无印象,拆开一看是一位林嘉儿小姐写的。
这位林小姐是孟晚遥幼时的玩伴,霍锦心提起过,林嘉儿也是个病秧子,机缘巧合和孟晚遥见过两面,不知怎么成了闺阁好友,时常通信。直到孟家去了边关,才渐渐没了联系。算起来,应该七八年没联系了。
建义伯是林嘉儿的叔父,她父母早逝,在叔父家跟着祖母过活。
林嘉儿信中写道她得知了孟晚遥回京的消息,很是高兴。只是自己身子孱弱,出门一次便病倒半月,所以不敢来见面。多年不见,她始终记挂着孟晚遥,听说她如今身体大好了为她高兴,听说了她的亲事,又为她担心。
谢家是龙潭虎穴一般的地方,真怕她受不住那些人的搓磨。她是寄人篱下的姑娘,最明白身不由己四个字。想来这门亲事无法左右了,还是在准备着贺礼,大婚之前必定送到。
余下便是些幼时回忆,思念故土的喟叹,对世态炎凉的感慨。
满满六页纸,孟晚遥看了又看。只觉林嘉儿是个重情义的人,身世可怜,朋友寥寥,是以知道孟晚遥回京这么高兴,病着还写了这么长的信。
而且,那时孟晚遥正处在蜚短流长之中,她没有避而远之,实在难得。
程菀宁做了孟晚遥三年,常常用孟晚遥的字帖练字,能模仿到七八分。多年未通信,字迹或长进或退步都合情合理,料想不会被林嘉儿怀疑。
思索片刻,便以孟晚遥的口吻写了回信。大概就是请她不要担心,以后有空定去看她之类的话。
林嘉儿信中提到老家襄南,孟晚遥记着回京路上买的特产里,便有襄南的茶叶点心。
于是带着流鸢连夜去库房翻找,选了两匹上好的时兴料子、装了一箱子特产,又在库里翻到一幅旧画,画得正是襄南春景,也放在礼物中。
孟晚遥还亲自配了两剂补气血的药,着人明日一早,连同回信一起送到建义伯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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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皇上赐婚的圣旨到了,还赐了一百两黄金。
一并来的还有四十担聘礼,来人说这是替谢将军添的,四皇子盛淮景添了二十担,七皇子盛淮望添了二十担,算是贺礼。
舆论的风向迅速变了,府上前来拜会的人络绎不绝,人人都赞他们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孟府整日迎来送往忙个不停,大婚前夜霍锦心叫女儿来夜谈。
“你的嫁妆原本是照着一百六十担办的,可后来四皇子、七皇子一起添了四十担聘礼,一共一百二十担也算给咱们家体面了。我和你父亲商量,刻意压谢家一头,反倒不妥,所以最终定下是一百二十担,不比他们多,也不比他们少。”
孟晚遥道:“母亲思量周全,处处为女儿着想,女儿记下了。”
霍锦心笑道:“这是应当的,这里有些要紧的东西,我一样样交待给你。”
霍锦心要钥匙打开了特制的陪嫁箱子,“这几箱东西,你可看好了。
这一箱是黄金,谢家聘金给了八十两,皇上御赐了一百两,我和你父亲添了三百二十两,共五百两。”
孟晚遥忙道:“这可使不得,太多了,我不要。你们非要添,添个零头,凑两百两就够了。”
霍锦心不依,又打开另一个箱子,“这一箱是白银,谢家聘金一万两,我们也陪嫁一万两。其中一万九千两换成了银票,你回头锁在自己屋里,让可靠的人看着。
剩下一千两,便换了大小元宝和散碎银子,另有一箱铜钱,平常买个东西、打赏下人更方便。”
紧接着,霍锦心又拿出一沓田契,“你舅舅知道咱们家初到京城,还没置办田产,于是送了八十亩京郊良田,这是田契。你舅母送了一匣子金玉首饰,我看了,都是极好的东西。
你姑母和你父亲关系不大好,可她就这一个弟弟,也送了五间典当铺子来。”
孟晚遥道:“这些东西原不是给我的,都是看在你和父亲的关系才送的,日后你们定要还这个人情。我的嫁妆已经够丰厚,如果这些非要给我,母亲还是把那一万两银子拿回去吧,不然我绝不要。”
霍锦心啧了一声,“你这孩子,还怕我和你父亲饿着吗?咱家虽然是大富大贵,但家底厚着呢。
别忘了,你爹是当朝一品的兵部尚书,这京城的药铺有上百家都姓霍,大部分都是你外祖的。
我手里有二十间药铺,给你的嫁妆里放了十间。剩下的十间,等我没了都是你的。”
“娘,又胡说,呸呸呸。”孟晚遥伏在她膝上,不觉流出了两行热泪。
这番场景让她想起在程家出嫁时,父母也陪送了丰厚的嫁妆,后来甚至倾尽大半家产帮谢家解难,然而却落得个宠妾灭妻的下场。
谢晚遥眼含热泪跪在霍锦心身前,“娘,女儿担不起您和爹爹如此厚爱,我……我毕竟……”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孟晚遥,可一家三口有个惊人的默契,谁也不提之前的事,夫妻俩在逃避痛苦,她在逃避从前。
直到如今,避无可避。那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霍锦心捂住了嘴。
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碎的皱纹,言辞恳切,“晚儿晚儿,你是娘晚来的孩儿。我和你爹年纪大了,不能再失去孩儿了,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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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孟晚遥睡得极不安稳,思量着就算报仇也不能连累家人,要全身而退手不沾血,还要大仇得报,便不得不步步算计事事筹谋。
迷迷糊糊睡着没一会儿,流鸢便来叫起:“小姐,该起床上妆了,待会儿姑爷要来接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