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大考了,谢谨行却每日被家里的琐事闹得心烦意乱。
他这个侯府小公子,日子过得虽然不顺心,但是有孟晚遥的接济,好歹比平常人家强些。
只是府里短短三个月没了三条人命,父亲又入了狱,哥哥谢谨仁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一时间他的学业似乎成了家里翻身的指望。
昨日从不过来看他的安氏竟然罕见的过来瞧了瞧,叮嘱他好好读书,争取拿个好名次。
“长嫂如母,我不得不叮嘱你几句。你看看这外面的人多势力,咱家风光的时候,日日都有人来,如今但凡来个有头有脸的,都是冲着三叔三婶去的。”
安素兮话里话外都是抱怨,“三叔和你父亲到底不是亲兄弟,公公入了狱,他一点也不着急。那日我和你哥哥,不过是提了一嘴,想让他帮忙去探听探听消息,活动活动,挨了他好一通斥责。”
谢谨行面色越发冷淡,捧着书将书页翻得哗哗响,反驳道:“父亲犯下的是杀人罪,活动什么?你们难道要三叔去行贿走后门吗?原本就该等着官府查实了去判,有什么可活动的。”
安素兮尴尬道:“谁说让他去行贿了?不是看他打了大胜仗,立了大功,正是当红的时候,关照关照自家人怎么了?哪怕是让牢里的人照看照看,让你父亲吃得好些住的好些也行啊。”
谢谨仁面沉如水,“你们想让他做什么,自己清楚。三叔不是傻子,我也不是。”
“哎,你这孩子……”安素兮动了怒,“我可得教育你几句,你怎么亲疏不分呢?谨仁是你亲哥,我是你亲嫂嫂。修竹院那院的,认真算起来,不过是旁系的叔叔婶婶。哪头更亲你还分不出来吗?
你怎么反倒向着他们说话?他们平日里给你点小恩小惠,那都是有目的的。你要是心真向着他们那边,就是读书读傻了。”
谢谨行把书一摔,“是,三婶平日对我多有照顾,这屋子的碳火,每日的吃食,我用的笔墨纸砚,身上的衣服,你坐的垫子,都是她派人送来的。
嫂子认为这是小恩小惠,怎么不见嫂子施舍我一点恩惠?
反倒麻烦人家三嫂时常派人来,照看我的衣食起居。”
谢谨行冷笑一声,“什么叫亲?什么叫不亲?我母亲和父亲多年夫妻,够亲了吧?谁能想到父亲竟然听信了一点谣言,就害死她。
我前大嫂子程氏,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对这个家兢兢业业,对府里的小辈视如己出。
倒是你,嫂子,你是我嫡亲的嫂子,怎么平日里管你要点银钱,推三阻四。这时候想起来论亲来了,真是可笑。”
安素兮气得目瞪口呆,“你……你说我可笑?我来看你,你还说我可笑?”
“嫂子是来看我吗?是看我快要考试了,怕我日后若是真的飞黄腾达,不帮衬家里吧?嫂子放心,有你们这样的好哥哥好嫂子,我飞不起来,等我落了榜,我就出家去!
这府里成日的麻烦事,没个清闲,我早就受够了。我明日就去书院读书,你们别来看我!”
谢谨仁说着把安素兮撵了出去,他这些天过得极为烦闷,跟安素兮吵了一架,心里倒松快了点。
收拾上文房四宝,收拾一包衣服,他原本想直接去新宅跟谢明铖和孟晚遥打个招呼,可转念一想,人家搬了新家,就是不想跟老宅的人牵扯过多,想想还是算了。
他写了封信,告诉三叔三婶,自己去山上的书院吃住了。等到秋闱结束,再从书院下来,到时候若他们得空,再去看他们。
他将信交给自己的小厮铭悟,“你把这封信交给三爷或者三太太,你也回家去吧。咱们谢家没落了,我也不算是什么名门少爷了。去书院是为读书,不便带着你。
我这有三两银子,还有你的身契,一起给你。咱们主仆一场,兄弟一般,我以前想着给你娶妻生子的,没想到这么快缘分尽了。也罢,好聚好散,你下回找个有前程的主子,谋个好生路吧。”
铭悟年纪跟他差不多大,都是十五六岁。谢谨行性子好,铭悟在他这,也没受过什么骂,自然是万分不舍得。
铭悟流着眼泪道:“我见你近日总像是有心事,我就知道你是有了打算了。你和青云轩那位不是一路人,大少奶奶又刻薄,你不走我也想过劝劝你,早走早清净。可是你不带我,你以后自己一个人,连个水都不会烧,怎么办呢?”
谢谨行眼睛红红的,“学呗,哪能一辈子做少爷呢?家道中落,我也不能一直装少爷的架子。”
铭悟哭道:“那这么着吧,钱我先不要,就当放个假,我先回家去。等你考完了,若是考上了,我再回来伺候你。若是没考上,这钱我也不要了,你在这府里艰难,手里得留几个银子。”
谢谨行含泪点了点头,主仆俩各自收拾东西出了府。
铭悟去送信,谢谨行径直去了山上的书院。
在书院吃住,一个月最少也要一两银子。房间分三六九等,吃食也分三六九等。
谢谨行掂量着自己手里得钱,跟院长要了最便宜的屋子最简单的饭菜。
屋子是小小一间,除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张木床,没什么多余的地方。
谢谨行叹了口气,拿了个小抹布,将屋子里里外外擦了擦。
屋子里有些冷,自己只带了一床小被子,也不知道晚上熬不熬得住。
晚膳时分,谢谨行正啃着烧饼看着书,忽然听见院长在外面叫他的名字,“谨行,你家里人来看你了。”
谢谨行一开门只见谢明铖和孟晚遥笑吟吟的看着他,身后跟着几个眼熟的丫鬟,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和食盒。
孟晚遥瞥见他手中的烧饼,笑道:“紧赶慢赶,你还是吃上了,我们还想和你一起吃的。”
谢明铖道:“都怪你三婶,给你拿了不少东西,这也拿那也拿,这才耽搁了。”
谢谨行眼眶一热,“三叔三婶,你们刚刚搬了新家,不少事要忙,怎么跑到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