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邱氏后,谢芸才卸下一身疲惫,几乎倒床不想动弹。
想起邱氏走前那双含着狠厉的双眼,谢芸心里莫名激动,死了一个埋伏十年的方嬷嬷,邱氏定然不甘心的。
而她等的就是邱氏连同李氏带着身边爪牙上门来自寻死路!
第一个是方嬷嬷,算是祭拜谢家含冤而死的仆役了。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
第二日一早,邱氏就送来一个婆子,姓张。
“大姑娘,老奴昨个才从宫里出来,赶得急,这一早就吵了你,真的惶恐不安呐!”
张嬷嬷看着年纪不大,但生了一张慈祥脸,哪怕不笑,看着也是爽眼的。
谢芸靠在罗汉床上,闻言,视线落在张嬷嬷身上,停顿好一会。
宫里来的?
邱氏这速度真不是一般快,昨夜方嬷嬷才咽气,今早人就安排进来了。
她淡淡道:“嬷嬷多虑了,我虽脾气不好,倒也是讲理的主。”
“这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七七八八也住了不少人,我这人懒,都是我身边一等丫头清明管事。”
“嬷嬷你刚来,不懂的就找她吧。”
说完,谢芸迷迷糊糊就打起盹来。
跪地上的张嬷嬷见状,把头埋得更低,身子也抖如筛糠,却不再说半个字。
装睡的谢芸瞧见这一幕,心中一凝,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般啊。
这时,清明轻步走来,小心扶起张嬷嬷,“姑娘睡了,嬷嬷我们外头说。”
张嬷嬷惊慌的看了谢芸一眼,恭敬的跟着清明走出去。
两人走后,谢芸睁开眼,细细琢磨起来。
既然宫里肯送人出来,说明邱贵妃是明目张胆的插手谢家内宅事情。
她杀了邱氏的人,辱了她的脸,邱家那般事事都想压谢家的一家,怎么会坐得住?
思及此,谢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两个,她杀一双!
“不可能!谢芸现在伶牙俐齿的,怎么会在你面前打盹?”
张嬷嬷眉头一紧,说:“大姑娘再狠毒,到底也是个十四岁的丫头,又是养在老夫人和你眼跟前,没有教书先生教化,蛮横花痴德行,兴许前几日是气急了,发脾气。”
邱氏皱眉沉思片刻,这几日谢芸的变化可不像发脾气的,难不成是崔氏暗中指教....
“夫人还是小心谨慎,崔氏虽然不作为,到底也是大姑娘的母亲,你和贵妃娘娘伤了荣安王——”
邱氏一记冷眼看过去,张嬷嬷意识到不好,立马噤声,“老奴多嘴了,请夫人恕罪!”
小荣安王当年为何战死,邱氏姐妹再清楚不过,张嬷嬷作为邱贵妃贴身人,也是知晓不少。
虽然眼下无外人,但当年之事决不可让旁人知晓。
邱氏冷笑一声,“把你嘴巴给我看牢一点!我可不像姐姐那般仁慈!”
张嬷嬷汗如雨下,噤若寒蝉。
邱氏端着手边热茶,“谢芸身边那个叫清明的丫头,把芙蓉院看得滴水不漏,这次方嬷嬷的死,就是她在敲打我们这些人的。”
“出了命案,这家里有点眼力的人都会盯着芙蓉院,你就静静盯着就好。”
张嬷嬷连连应声,“夫人放心。”
邱氏想到方嬷嬷的事情,心中还是觉得古怪,“说来奇怪,方嬷嬷偷窃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就偷了一对银镯,谢芸二话不说,就把人打死了。”
张嬷嬷来谢家前,就得知这事,淡淡说:“方嬷嬷偷窃你是知晓的,偷一次两次,大姑娘都能忍下来,但日积月累的,这次偷银镯子兴许就惹怒大姑娘了。”
听着张嬷嬷这样说,邱氏心底的疑虑也打消了。
“倒也有可能,之前我就提醒过方嬷嬷,小打小闹就行了,居然还偷习惯了,这次也是活该的!”
正说着,谢清走进来,“母亲,小心隔墙有耳。”
看着谢清额头上的白纱,邱氏心中莫名起了火,“清清,谢芸当真没有推你?!”
一提这事,谢清脸上伪善温和彻底崩裂,“母亲谢芸还真没推我,全是那马夫惹的祸!”
邱氏拉着她手,好生安慰道:“别气别气,我已经将那马夫打断四肢赶出谢家了,多少也是为你出气了。”
“该死的马夫才断了四肢,母亲应当把他脸皮扒下来,才算替我解气!”
谢清摸了摸额头的伤,抱怨道:“谢芸也是真的疯,居然活生生把哺育自己十来年的嬷嬷打死,偏偏这嬷嬷还是母亲的人!这口气母亲咽得下,我可咽不下!”
邱氏赶紧拉着她,说:“你可别胡来,那小贱人邪乎得很。”
说着邱氏忽然笑了笑,“最近你三叔家谢姝不是下了学,在屋里待着闷,你去陪她说说话。”
她这话意味深长,谢清抬眼看她,母女二人相视而笑,眼底皆是算计之色。
“呀!这芙蓉院竟这般破落冷清。”
“竟然是我们大姐住的地方啊!这不是欺辱人吗!”
芙蓉院里,正在廊檐下磨刀的谢芸闻言抬起头,目光紧紧看着院门。
旁边正在擦刀的清明也愣一下,这才消停一早上,下午就有人来挑事了!
来人正是三房李氏长女谢姝,她身穿一袭蓝色大袖立领斜襟长衫,模样生的乖巧温婉,本是一张讨人喜爱的面孔。
偏偏谢姝独爱大红浓妆,一双浓眉配着殷红唇色,显得人格外刻薄跋扈。
她没进门,就站在门槛上,语气刻薄道:“大姐姐,也就你能住得下这种落破院子!”
听到这话,清明脸色微变,这芙蓉院是老爷特意给大姑娘修建的,怎么到三姑娘嘴里就变成落破院子了?
谢芸看她一眼,淡淡笑了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三妹今儿居然会到我这小院来?稀奇稀奇。”
“三妹?你算谁的姐姐?”
谢姝冷嗤一声,满脸嫌弃的看着谢芸。
她厉声道:“粗布麻衣,举止失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乡下村里来的蠢货,你也配当我姐姐?!说出去,真是笑死人!”
谢姝面容狰狞,眼神不善的看着谢芸,那副满是憎恨厌恶的神情,和前世毫无差别。
从前,谢芸不懂谢姝会如此憎恶自己,每当谢姝侮辱自己时,她都会安慰自己。
她是谢家嫡长女,作为长姐应该大度一点,所以对谢姝的百般刁难她都会忍气吞声。
到后来她才知,她三叔不争气,谢姝这个嫡女处处不如意,于是只敢欺负她这个爹娘不管蠢笨无脑的长姐,再加上谢清暗中挑拨离间,谢姝越发憎恶自己。
谢姝本就不是什么善类,所以欺辱自己时,从未手下留过情。
谢芸把磨好的刀举起,眼神冰冷地看着门边的谢姝,“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刚才我忙,没听清楚。”
谢姝后背一凉,看着谢芸手里亮锃锃的刀,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眼看着谢姝吃了憋,忽然一道温润清柔的声音响起。
“三妹,大姐姐也是你能非议的?真的不懂一点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