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芸下了山,回到谢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原本热闹欢歌的谢府,此时静悄悄的,二房三房就连谢老夫人的静安堂都是黑灯瞎火的,人影都看不见。
谢芸哼笑一声,这一个两个都憋着大招呢?寂静无声。
才走回院里,就听见一个嗓门粗糙的女声:“大姑娘可是我奶大的,怎么我也算她半个娘,我拿点东西典当怎么了?”
抬脚进去,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人朝她小跑过来。
妇人身形肥肿,面色红润发亮,身上穿了一件青色对襟衫,款式倒是有些老旧,但料子却是九成新的,两只手腕上坠着沉甸甸银绞镯。
看着那对银绞镯,谢芸笑了笑:
“方嬷嬷这是做什么....”
方嬷嬷一听谢芸含笑的语气,心中忽然生出底气,背也挺直了,腰也不弯了,说话声音更大了。
“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奴上屋里打扫一会,碰碎了几个瓷瓶,就被这院里的丫头指着鼻子说骂,这会见了姑娘,心里万分惶恐啊。”
这话说得巧,方嬷嬷就是仗着谢芸回来晚,没瞧见屋里发生什么,全凭她一面之词。
若是屋里丫头出来指认,她大可死咬自己没偷,谁也无法。
换作前世的谢芸,还真拿她无法,只能任她偷拿这屋里东西。
可是,她重活一世,多长了几十年心眼变小了。
容不得,也忍不了!
“姑娘,方嬷嬷胡说!她刚在屋里偷了一对银绞镯!现在就在她手上!”
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无比气愤的指着方嬷嬷手上镯子。
不等谢芸说话,方嬷嬷反手就打了小丫头一耳光,怒骂道:“你满嘴胡言!张嘴诬赖老身!”
这一巴掌打得又响又重,小丫头脸上立刻浮起大片红肿,满眼委屈,捂着脸哭起来。
方嬷嬷见小丫头哑声哭泣,飞快抬头看了谢芸一眼。
却见谢芸眉眼冷淡的看着她,脸上噙着深意的浅笑。
方嬷嬷心中大骇,忙低下头去。
“嬷嬷好大的威风啊,这小丫头话都没说,就打人一耳光?”
谢芸声音发冷,“且不说这丫头撒谎没有,当着主子面打人,嬷嬷怕是拿自己当主子吧?”
方嬷嬷一愣,下意识就嚷:“姑娘冤枉啊!老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逾越啊!”
“是吗?”谢芸冷笑一声,“那嬷嬷告诉我,你这手上银绞镯何处来的?”
“今早上梳妆时,我瞧见妆奁桌上就摆了一对银绞镯,清明,你去瞧瞧,可还在?”
一听这话,方嬷嬷心中顿时就怒了。
她在芙蓉院横行霸道十来年,平日里谢芸也是被她拿捏捧着,在这院里抛开谢芸,她也算半个主子。
再说了,她背后可是邱家人。
邱家如今是什么身份!
二夫人的嫡亲姐姐是当今邱贵妃!
怎么说,邱家现如今也是半个皇亲国戚!
谢家一个落魄世家,给邱家登门拜访的资格都不够!
今日,谢芸这个不受宠的草包居然当着一院子的丫头这样挤兑自己。
她语气格外不好,“姑娘这话说得,可不就是不信任老奴?老奴跟在姑娘身边十来年了,老奴是什么人,姑娘还不清楚?!”
“放肆!”
清明站过来,高声道:“嬷嬷老糊涂了?!这院里谁是主子认不清了?!”
方嬷嬷吓一跳,赶紧去看谢芸,连忙解释说:“姑娘,老奴怎么敢啊!这十来年,老奴掏心掏肺服侍姑娘,心中早就拿姑娘当自己孩子。”
“姑娘你是清楚的,老奴是二夫人娘家邱氏出来的,邱家门风最是清正廉洁的!”
“刚才全是老奴说的胡话,您就当老奴发癫了,可别往心里去啊!”
发癫了?
谢芸心中冷笑一声,这方嬷嬷真是有意思,三两句就想把偷窃事情遮过去。
还搬出邱家来压自己,是怕自己不知道邱家有一个皇贵妃吗?
谢芸心底冷笑一声,她二婶暗中私吞谢家产业,为了她二叔官位,贿赂官员,欺辱寒门子弟,若是爆出来……
她淡淡笑一声,语气不紧不慢的说:“嬷嬷,老话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你这都敢偷到我的头上了,那再过几日,可不就是偷到祖母老人家头上去了!”
“不敢不敢,老奴可不敢啊!”
方嬷嬷大惊,这谢芸忽然挂一个大帽子在自己头上,还惹到老夫人,这不死都得脱一层皮下来!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谢芸唇角一扬,“来人,按住她,去拿木杖来!”
“这院里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人,我这个做主子的,应当管教管教。”
方嬷嬷脸色当即就吓白了,刚想往外跑——
刚才被她打一耳光的丫头,眼疾手快地扑过来,一下按住她。
扯着嗓子就骂:“老妪婆,偷了主子东西,还想跑!”
谢芸冷眼看着地上哀嚎痛苦的方嬷嬷,“我还没要拿嬷嬷如何,嬷嬷就敢当着我的面,如此放肆?!”
方嬷嬷扑腾去拉扯谢芸裙摆,哀嚎哭着说:“姑娘啊,老奴这身子骨脆,挨不得板子啊!”
“老奴可是养育你长大的啊,姑娘你可真是黑心肠啊!要遭报应的啊!”
“啪——”
压在她身上的丫头立马扇她一耳光,这一耳光比刚才方嬷嬷扇的还重。
清明面上一片狠厉,“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如此诅咒自己主子,打死都是死不足惜的!”
说着,清明指着两个拿着木杖的婆子,厉声道:“你们两个,将这不知死活的婆子拉出来,重打一百杖,咽气了就丢城郊去!”
“院里的人都给我好好看!忤逆欺辱主子,这便是下场!”
清明声色俱厉,方嬷嬷满眼恐惧的望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很快,方嬷嬷被拖到院外,紧着就是哀嚎咒骂的嘶吼声。
夜色中,凉风徐徐,整个芙蓉院笼上一层腥臭的血腥味。
半晌后,持杖的婆子小声说:“姑娘,人咽气了....”
谢芸点点头,“拖下去,丢城郊吧。”
话音刚落,院外忽的几盏灯火亮起,来人正是二房那边的人。
谢芸看过去,眼眸一沉,死了一个奶娘,她二婶居然会兴师动众的来她这小院。
邱氏看着角落里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方嬷嬷,心中又惊又怒。
她娘家花了十年时间才埋下的人,短短一会功夫,就被打死了!
“芸娘这是怎么了?”
邱氏抿着唇看着谢芸,满脸都是担忧,语气无比怜爱的说:
“刚才我听院里人说,你这奶娘手脚不干净,确实该打!死不足惜!”
谢芸连忙走过去,小心拉着邱氏的手,“二婶,你不会怪芸娘心狠手辣吧?”
“说起来,方嬷嬷也是你院里出来的人,到底也是邱家的人。”
“我就让婆子打了几棍子,没成想,这人就死了,芸娘心中也是难过不已。”
“这种恶奴,别说是我院里的,就是祖母院里,也是该死的!”
为了安抚谢芸,邱氏只得吹哄谢芸。
下一刻,谢芸脸上端着冷笑,顺着邱氏的话说:“二婶说得是,一个下人而已,死就死了!”
邱氏牙根绷紧,心口气得生疼,这个贱人!
谢芸注意到她隐怒的表情,心底顿时就笑了。
我打死你的人,你还得夸我!邱氏,这种滋味好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