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芸宝说：“是郝英浩……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还是白天那套说辞，说他和姐姐是真心相爱。还说什么我白天对他说那些话是利用了他的记忆漏洞。”
“我听到了。”凌邵研坐在她的对面，神情严峻。
“难道……我捅了马蜂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后怕地问。
“白日里是蒋涵之带你去的聚会，又不是你主动去招惹他的。如今想来，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全是太太和小姐的聚会上，恐怕也是因为听说了你会去吧。也就是说，他有心找你，你就算避过一两次，也很难次次都躲过。”
“如果真像你说的，他记忆的闸门会在某个契机之下突然被打开，那怎么办？”她秀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虑。
“哼。”他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办嘛？”她两手摇着他，焦急地问。
“见招拆招。”他的声音平淡而自然。
当晚，盛兴很晚才回家。他找了凌邵研和介芸宝谈话，主题还是养女的精神状态。盛兴要求介芸宝必须按时服药，必要的社交活动也一定要参加，还说参加那些活动有助于她康复。她适时地提出想要回去工作，盛兴审视了她半天，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介芸宝兴奋的不得了，开始在衣帽间里挑选上班的服饰。
凌邵研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女人欢欣雀跃的样子，问：“你忘了自己现在扮演的人的精神状态了么？”
“没忘呀。”她手里拿着一件浅紫色的包臀裙左看右看，说道：“但是现在只有咱们俩嘛，我就不用演了呀。”
他犀利的眸子在她兴奋的小脸上扫视着，问：“你为什么跟盛兴提要回去上班？我可不记得你很喜欢当这个助理。”
“我……”她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说：“我就是觉得总待在盛家有点闲。而且姐姐的养父还说什么我得出席社交活动。今天的社交活动就够让我心惊胆寒的了，还是应该能少参加就少参加。反正那个郝副总现在病休，在公司应该也看不到他，那样才安全。”
“这倒没错。你的精神崩溃既然好了。留在家里就必须要出席那些社交活动。”
“姐姐对于盛家来说，是个长袖善舞、在各个场合帮她养父母进行交际的吉祥物。今晚的谈话以及此前的谈话都让我看明白了……”她拿着银色小西装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神里有一些复杂之色。
“看明白什么了？”
“姐姐的养父从来也没问过我身体到底恢复的怎么样了？没有任何共情和同理心，只是在说——‘你必须治好！’、‘你不能让别人以为盛家养了一个傻子’、‘去参加社交活动’！还有就是上班咯，我大概也琢磨出为什么姐姐被安排上班，可是盛宜栋却没有。”
“这你也琢磨出来了？”他颇为感兴趣地看着她皱成苦瓜一样的小脸。
“‘养病’的时间大把大把的，我就会思考姐姐在盛家的处境和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姐姐的养父是一个目的性很明确的商人，他和姐姐的养母不同，他收养姐姐完全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姐姐不仅是张大师口中能够旺盛家的吉祥物，还是一个工具。”
“什么工具？”
“很多用途的工具。在参加有很多富商大贾亲眷出席的聚会时，是社交工具。在公司里当助理时，是宣传董事长对子女与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工具，在婚姻上……”她望着凌邵研，有些费解，“这点我没太搞明白……”
他的唇角浮起难懂的笑容，“你顺着自己的分析想下去，会觉得你姐姐应该嫁给一个富二代或者政界要人之子，这样才能助益盛兴的生意。但却不明白为什么盛兴把你姐姐嫁给了我？”
她点点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等待他给自己答案。
“你以后会知道的。”他不再回答。这天晚上，无论她怎么追问，他都不告诉她答案。以至于她睡觉的时候还气呼呼地背对他。
可是她睡不着。她睁着双眼，回想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泛起一重一重的焦虑。姐姐和暴力集团人士的“被迫私奔”、上官弦的“被掳走”、郝英浩的“记忆恢复预警”，这些都让她忧心忡忡。但她意识到有一件事最让她担心。
如果凌邵研认为自己已经解开了韩岚溪被杀之谜，下一步他会做什么？他会不会突然离开？他会不会反手就去报复姐姐和收养姐姐的一家人？他会不会……把自己孤零零地扔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
“怎么还不睡？”他的身体从后方靠上来，温暖的臂膀包覆着她的全身。
她下意识地向后靠，充满渴望地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吸吮着他的温暖。她突然说：“凌邵研，你要是特别恨特别恨我姐姐的话，可不可以把我当成她？”
凌邵研的身体突然僵住，然后搂紧了介芸宝，说：“你不是任何人，你只是介芸宝。睡觉。”
“我……”她想再强调一遍她之前说的话，没成想他突然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薄唇覆上了她花朵一般的唇瓣。
一个又深又绵长的吻过后，他的声音不容置喙：“睡觉。不然我会继续吻你。”
她眨着覆盖着一层水雾的明眸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捧起她的脸，望进她有些哀婉的眸子里说：“好了，我不许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她的声音绵软无力。下一秒钟，她钻进了他的怀里，额头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我们到底……算什么呢？她在心里苦思。
他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说：“睡吧。”
“嗯。”
然而，这一夜她失眠了。他也没有睡好。
清晨，他起床淋浴、换衣。她一身真丝睡裙坐在床边懒懒地看着他。他着好衣衫之后，转头看她，问：“不想去了？”
她眨了眨眼，有些迟钝地说：“倒也不是不想去，可能就是有点犯困吧。”
“让我来看看你昨天找出来的衣服。”说话间他走进了她的衣帽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套银色外套和一条浅紫色半裙，“你确定要穿这个？”
她点点头，却还是没有做任何动作。
他转身回到衣帽间里，给她找来了一件米白色的内搭褶皱领衬衫，他来到床边说：“如果不想去就不要勉强。”
她仰着头凝望他，心里的千言万语凝聚成了一个笑容。她接过衣服，说：“我会很快的，你等等我。”
“我帮你。”说话间，他把她抱到了洗漱间。
“我自己可以的啦！”她蹬踹着双脚，声音里满是娇嗔的味道。
到了公司，法务部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众人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异样。一如既往八卦味十足的茶水间对话里，又多了对她是不是已经精神失常的揣测。
“总监真可怜，给董事长家当入赘女婿，结果娶的居然是个疯子。”
“总监真是善良，居然能够容忍这个疯子。当初这个女人来法务部泼咖啡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她不正常了。”
“这种人都已经影响到咱们部门正常的业务和工作了！她居然还来上班？”
“虽然她是董事长千金，来基层干也就是镀镀金，但也不能这么胡来啊。精神病人不是杀人都不犯法的么？她要是工作上犯了错是不是还有豁免权？到时候受罪的还是总监。”
“要我说，不仅是总监善良，董事长也善良。当初做好事收养了这个孤女，给她锦衣玉食，后来还给她在集团干、往上升的机会。谁成想她这么不成器、精神还出了问题。董事长的亲儿子都没来集团工作，她倒是先来了。这还不能说明董事长多么慷慨善良么？”
“咱们董事长为人真的好！值得咱们为公司卖力拼命！”
介芸宝发现，自己虽然多日没来上班，但倾听茶水间声音的技能一点也没有退步。听完了这些话后，她回到自己位于凌邵研办公室门口的工位上，长叹了一口气。电话响起，他叫她进去。
她转身就进了他的办公室，眨着大眼睛问他有什么事要她做。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说：“今天一早开始你的状态就不好。你确定不要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