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凡找过财政局长之后，才明白香河市的财政困难远超他的想象。想从市财政拿出来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香河财政亏空，溯源就溯到李启明头上去了。
有人在背后形容，李启明在香河五年，把香河未来三十年的钱都用空了。
李启明花钱，第一是花在扩城上。
香河的体量，在中原省本来就位居第二，仅仅只比省城少那么一圈。但是，看到别的地区都在扩城，李启明便坐不住了。
他提出，“城市扩容增量，是建设未来大城市的先决条件。香河不能走在别人之后。”
李启明要开启他的大城之梦。
从那以后，香河便疯狂地开始四处开发。先搞了一个“东进计划”，就是将城市西边无限扩充，要求与香河第一大镇——三潭镇连城。
香河市区与三潭镇相隔距离确实不远，仅仅十公里不到。三潭镇成为香河第一大镇，皆因建国初期，国家在三潭镇建了一个国家物资储备仓库。
后来，中原省也在旁边建了一个省物资储备仓库。
有了这两个大仓库，三潭镇的体量就变得很大了。在整个香河地区，属于第一大镇。
东进计划要将市区与三潭镇连城，这中间十公里的地方，却还是一片未曾开发过的蛮荒之地。要打通两城，这隔着的十公里，就需要大量基础设施来填充。
于是，李启明便定下了“东方宜居”计划，要求全市的房地产开发，都必须往东部发展。
为了吸引房地产商丰满东进计划，原本可以买到三百万一亩的土地，李启明下令以五折的价格，照顾来开发的地产商。
别看这个决定很简单，却给了香河土地财政拦腰一刀。本来可以靠出让土地赚个盆满钵满的财政，最终因为李启明的决定而损失大半。
东进计划最终因为老百姓不买账而半途而废。如今香河的东部，一眼看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住宅高楼。
可是到了晚上，却连一盏灯都看不到，成为香河最著名的鬼城。
东进计划受阻，李启明又开启了南北出击计划。
南北出击，主要是打造工业园区。
李启明并不糊涂，他知道提升一个城市的经济质量，工业是唯一的支柱。恰好，旁边的沿海地区在搞“换鸟”计划，意欲将对环境污染大的，缺乏核心技术的，简单粗放的加工企业，都赶往省外。
沿海地区不要的企业，对内地而言，却是味道极好的香饽饽。
不少地方打出牺牲一代环境的口号，兴高采烈要将对环境有极大危害的企业迎进家门来。
其中，李启明就在市委干部会议上提出了这样的口号。他强调，企业对环境造成污染不可怕。怕的是地方经济不景气，会让老百姓失去希望。
只要赚到了钱，环境的问题，留给下一代去处理。
香河市意欲搭上这趟顺风车，打出了“只要来香河，一切都好说”的招商引资口号。
在李启明的指示下，香河市实行“全员招商”的部署。无论干部群众，只要给香河招进来商业企业，一律予以重奖。
于是香河出现了一股招商引资洪流。那时候的香河人，言必招商引资。仿佛每个人都能从外地招进来企业一样。香河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宾馆客舍，处处都能听到高谈阔论的招商引资聊天。
事实上，在这股洪流的裹挟下，香河确实出现了一段时间的鼎盛。
每天来香河洽谈投资的客商，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最典型的是一个叫“一路歌”的投资故事。
“一路歌”的名称，起源于一个客商要投资一家啤酒生产企业。啤酒的品牌名，就叫“一路歌”。
投资客商在被引见给李启明后，当着李启明的面，表示要在香河投资百亿，打造中南部最大的啤酒生产企业。
一下引资百亿，这对李启明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啊。
李启明当即许诺，一路绿灯。
其实，一路歌的老板，并非是从事啤酒生产的企业人。他真实的身份，只是一个地方夜总会的老板。如果再往前溯源他的身份，能发现他只是一个出身农门，机缘凑巧娶了一个糖酒批发商的女儿做老婆的农民。
此人姓蒋，本名蒋培。
蒋培虽然出身农村，人却长得很有精神。就是俗称的“帅哥”。
蒋培从乡下跟人到香河来打工，在糖酒批发一条街做装卸工人。
由于他年轻，又有力气，更肯干。很快就在批发街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一次在给他未来妻子家装卸货物的时候，老板的女儿看他汗流浃背的，便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喝。蒋培腼腆接过，一饮而尽。不经意撩开的衣服，露出他一身强健的肌肉，当即让老板的女儿痴迷了。
后来，就出现了富家女倒追穷小子的故事。
蒋培娶了批发商的女儿之后，并没有在妻子家赢得权力和地位。
直到有一天，他接待了一个来推销白酒的外地客人。
客人似乎很喜欢蒋培，两人相见恨晚一样，谈得很投机。
过后，客人给他发过来一火车车皮的酒，人却再也没露面。
客人的酒此时恰好在央视大量投放广告。几乎是一夜之间，酒的名气就提升了起来。有了名气，酒的销路也真是看不懂了。原本计划卖五十块一瓶的酒，最后卖到三百块一瓶，依旧供不应求。
这一车皮的白酒，让蒋培从一个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了有钱人。
有了钱的蒋培，却对糖酒批发这种小生意看不上了。
适逢内地夜总会酒吧业兴起，蒋培看准时机，投资了一家叫“38度半”的酒吧夜总会。一开业，便爆火。
蒋培被人请到香河投资时，他先看中的还是酒吧业，并没有要打造一个什么啤酒厂的想法。
但是，在见过市委书记李启明后，他知道眼前的这位领导，对小小的酒吧业肯定是没有兴趣的，于是灵机一动，当场编造出来了“一路歌”酒业的谎言。
原以为李启明会看出破绽，却没料到李启明不但没看出来谎言的破绽，反而对他投资啤酒生产兴趣盎然。
李启明表示，香河地区正在寻找啤酒生产的投资。毕竟，香河的河水资源得天独厚。
投资是需要真金白银的。蒋培很清楚自己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于是又编造了一个更大的谎言。他现在所有的资金，都压在德国一家啤酒企业的投资上了。要想撤出投资，至少还需要一年的时间。
言外之意，他现在拿不出钱来。
李启明便安慰他，一切有香河市政府，这些是都不要过多去考虑。缺少资金，找银行借款。
在李启明的指示下，香河市给蒋培一块占地一千亩的土地。在没有缴纳任何出让金的条件下，先将土地手续全部办好交给蒋培。
这件事的真实背景就是，蒋培没花一分钱，空手就从香河市政府套走了千亩土地所有权。
蒋培拿着千亩土地所有权证，找到了银行要求贷款。
银行知道他手里土地的来由，婉言谢绝了他。于是，李启明书记亲自出马，找到银行领导，提出由政府担保给蒋培贷款的要求。
可是银行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