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过了，”
萧晗昱的声音有些闷闷，“他们去了国外，我找不到他们。”
虽然还没过去多久，但楚静琪却觉得买房似乎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
有些迟钝地想起来：“对，你舅舅是说过，我给忘了……那要不然，去看看你舅舅？”
萧晗昱没有回答。
临海市的夜空又开始绽放烟花，一朵一朵，不同的形状，不同的喜悦，
最后化作隐匿与黑夜的浓雾，交织在一起，朝着风吹来的反方向，奔袭至天涯海角。
可这次的狂欢没有持续太久，便偃旗息鼓，
应该是相关管理人员有了上次的经验，动作快了许多。
把视线收回来，楚静琪看向沉默的萧晗昱：“不想去？”
萧晗昱紧闭着眼：“他不是个好东西。”
虽然这个形容有点好笑，
楚静琪也能理解，明明这是他已故外甥的遗产，侄子父母太过伤心，去了国外，让他代以管理，结果他倒好，偷偷将这房子变卖给了别人。
“可我不想跟他算账了，”
萧晗昱继续说，“毕竟是他卖给了你，我才能遇到你。”
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牵线？
既然萧晗昱不想回去看看，楚静琪也不会强迫他，
两人又絮絮说了些闲话，手机里那个“临海市鬼怪传说讨论组”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楚静琪点进去看了看。
［今天夜里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怎么了怎么了？］
［是不是公墓那边？］
［楼上猜对了，有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进了公墓，结果被吓得尿了裤子，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像是被人按着打了一顿。］
［但大半夜的，公墓哪儿还有人？］
［肯定是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吧？］
［是咯，不过幸好公墓那边是有烈士陵园的，不然，他怕是走不出来咯。］
［唉，说真的，像这种情况，去烈士陵园是最好的选择，安全感满满。］
［虽然但是，那算命的神棍怎么会大半夜去公墓？他不觉得瘆得慌吗？］
为什么会大半夜去公墓，那当然是被人摆了一道。
但话又说回来，楚静琪确实没想到这事居然会传得这么快，自己回来也就两三个小时吧，就已经传到了这些人的耳朵中。
他注意到把这事说出来的人，昵称叫“临海市大姐头”。
楚静琪的注意力长时间集中在手机上，一时间被忽略的某人又忍不住开始作妖了。
客厅的灯莫名闪烁起来，连手机的信号也是时有时无，楚静琪刚点进去“烟海大姐头”的资料，却发现半天都加载不出来。
他看向萧晗昱：“你几岁？”
“别看手机了，对眼睛不好。”萧晗昱的手开始不安分，在楚静琪的衣服外蠢蠢欲动，
“赶紧去睡觉吧，你今天累了一天。”
饱受摧残的灯算是安全了，但手机还是没有信号，看来这萧晗昱是铁了心，就是不让楚静琪再看手机。
盯着手机上显示的不在服务区看了一会儿，楚静琪还没有动作，萧晗昱干脆直接把手机抢了过来。
“去睡觉。”
楚静琪简直无语，他才睡醒不久，又吃了饭，现在怎么可能睡得着，又不是猪，吃了睡，睡了吃。
“睡不着。”他抓住萧晗昱的手，“我们去看会儿书吧。”
看什么书，当然是房子原主人留下的书，之前说好把书房留给萧晗昱，
不过看他那样子，估计是半步都没踏进去过，与其这样给他糟践，不如自己去看。
萧晗昱催着楚静琪去睡觉，就是不想他玩着手机，就忘了自己。
现在去看书，不也是一样吗？
他有些不情愿，忽然想到了一种更好的法子，于是提议道：“你想看什么，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也行。”楚静琪想了想，没有拒绝。
“你想听什么？”两人站在书柜前，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犯愁，楚静琪也是临时起意，压根没想好要看什么书。
而对于萧晗昱来说，这些书他全都看过，且看过不止一遍，但现在做了鬼，记忆残缺不全，大多忘了其中的内容。
见楚静琪也是一副没有确切目标的模样，便拿出一本离他最近的书，目光灼灼地看着楚静琪：“你去躺床上，我给你念。”
他这话一出，楚静琪突然明白了这人多次让他去睡觉的意图，于是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是去主卧，还是次卧？”
萧晗昱回答得理直气壮：“当然是主卧，你是这房子的主人，为什么要睡在次卧，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觉得，”楚静琪拿过他手中的书，笑意浅浅，“谢谢你挑的书。”
说完，转身出了书房。
萧晗昱跟着他，然后被毫不留情地关在了次卧门外。
他屈着手指挠了挠门，语气中的委屈都快溢了出来：“阿琪，你不能这样对我。”
楚静琪就当听不到，自动屏蔽了门外时不时传来的声响。
萧晗昱挑了一本不算深奥的名著，诙谐有趣的文笔，跌宕起伏的剧情，
楚静琪看了大致有四分之一，随后得出答案，这本书，实在不适合当睡前读物。
他现在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掀开被子下床，他打算把书放回去，如果再继续看下去，怕是可以直接通宵到明天了。
刚打开门，就被蹲守在外门的萧晗昱抱了个满怀，
他直接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阿琪，我想跟你一起睡。”
楚静琪把书拍在他头顶：“别想。”
这样的力度，对萧晗昱来说不痛不痒，他嗅着楚静琪身上独有的冷香，决定换一套说辞：
“那你陪我回去看看吧，虽然那个舅舅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也得谢谢他把你带到了这里。”
到底是谢他，还是吓他，楚静琪持保留意见。
但既然萧晗昱都这么说了，他就把时间安排好：“周六上午去看他，然后下午我去一趟清泉寺。”
萧晗昱想都不想就驳回了这个提议：“不准去清泉寺。”
“为什么？”
“因为我进不去。”
因为萧晗昱还进不去清泉寺，他不会放任楚静琪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无论是唯德真人，还是林景云、林惊羽，只要他们敢将主意打到楚静琪身上，
他都就让他们付出代价，一只胳膊，或是一条腿，亦或是拿命来赔，他都不在乎。
没有人可以触碰楚静琪。
楚静琪：“……”
他轻轻拽住萧晗昱后背的衣服：“我上次就发现了，你似乎不放心我，怕脱离你的掌控范围？”
“嗯，”
萧晗沉声道，“我现在还很弱，要躲避黑白无常的追捕，还要找到那个跟我换了命的人，我有仇家，也有仇报。”
“我怕保护不了你。”
“他们都在利用你，都想从你的身上获得好处。”
“有时候我真想直接杀了他们，但我也怕，这样就会被黑白无常发现……”
“嘭——”
书掉到了地上，打断了萧晗昱还未说完的话，楚静琪笑笑：“手没拿稳。”
萧晗昱沉默片刻，苦笑道：“我知道，其实你并不愿意接受我，只是把我当做另一枚五雷斩鬼印。”
这说法倒是挺贴切，楚静琪打了个哈欠：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至少现在我还愿意哄着你，不是吗？”
“没关系。”
萧晗昱忽然加重了力气，将楚静琪死死抱着，他不会因害怕而颤抖，同样也不想听楚静琪继续说下去，“利用我也没关系。”
利用，也是一种需要。
只要楚静琪还需要他，他就会一直赖在这里。
对于萧晗昱的心思，楚静琪不能理解，面对一个才认识不过几天的人，
是什么让他能退让隐忍至此，难道还真是因为那可笑的情意？
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如今几乎算得上笃定，萧晗昱对自己不一般，
在这期间，楚静琪像是什么都没做过，只是顺水推舟，就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
他倒是想过放过萧晗昱，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就算是一只鬼，也不应该掺和进来。
但现在看来，他若是再提这点，第一个反对的，肯定是萧晗昱。
挣脱怀抱，弯腰把书捡起来，放进萧晗昱手里：
“我确实对你没什么感觉，换句话说，就是不喜欢你，不过既然你愿意陪着我，也挺好。”笑意浸染眼底，
他继续说道：“或许到结束的那天，我们还能死在一起，也算一种圆满。”
楚静琪不再用表象欺骗他，把话说透了，再留一点期许给对方，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给一大棒再给一甜枣，不是他惯用的伎俩，说起来却得心应手。
不管萧晗昱拒绝与否，他话已至此，便回了房间。
“想通了，就替我把门关上吧。”
这是楚静琪第一次当着萧晗昱的面，没有把次卧的门关上。
萧晗昱现在的心情，可谓是坐上那跌宕起伏的过山车，众多滋味交杂在一起，酸涩又甜蜜，苦涩而忍不住沉迷。
恶鬼的本性，随意随心，这一切，不都是他自愿的吗？
与其说楚静琪是带刺的玫瑰，他更像是魅惑人心的蛊，玫瑰短时枯萎，而蛊则相随一生。
萧晗昱越过那道看不见的边界，正式踏入属于楚静琪的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