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一整夜都没有回主殿，林菀对此倒是不意外。
可第二日一直到了日头高悬之时，西侧殿还没有传来消息，这便让林菀觉得有些奇怪了。
那临时顶班的小宫女见林菀慢慢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赶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小声问道：“娘娘，您是要喝茶吗？奴婢去端……”
林菀摆了摆手，唤来了门口的桂喜，“有翠枝的消息吗？”
她倒不是着急想要知道云芝的下场，可过不了多久，弘景帝就要下朝往这儿来了。
若是叫他正好碰上……自己却没个准备，倒也是个麻烦事。
“回娘娘的话，还没有呢。不过奴才瞧着，阿柳倒是一直守在那边的廊道上，想来应当没有出什么意外。”
林菀低头想了想，这才扶着那小宫女的手起身，又对着她吩咐道：“你留在此处。”
处置云芝，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不欲让这些不相干的人知晓太多。
而后，林菀便带着桂喜出了殿门，绕过庭院之中的盆景慢慢朝着西侧殿而去。
阿柳果然如翠枝吩咐的那般恪尽职守，她身后月洞门中的那个院子，简直和外头人来人往的中庭像是两个世界一般，寂静得很，一点声音都没有。
阿柳守了一整夜，已经很困了，可还是立着小身板站在门前，将那些个想要走进去的人拦在外面。
看见林菀带着桂喜出现，她赶忙上前请了个安。
“娘娘，您怎的亲自来了？翠枝姐姐还在里头没出来呢……”
“无事，我来瞧瞧。你还没吃早膳吧？我让小厨房给你留了些，快去吧，不用守在这里了。”
阿柳听得此言，倒是开心极了，朝着林菀又福了福身子就快步朝着厨房的方向奔去，显然是已经饿坏了。
林菀站在月洞门前看着阿柳离开后，这才扶着桂喜的胳膊缓缓走了进去。
这西侧殿的屋子众多，原本林菀并不知道哪一间才是云芝的房间。
可当她踏上廊道的台阶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道沙哑的嗓音，仿佛淬着毒一般：“娘娘如今还怀着小主子，若是杀了我，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话音刚落，门外的林菀便听见一阵闷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云芝痛苦的惨叫。
“报应？本宫将你这祸害送去下边，可是做了一件积德积福的好事啊！”
林菀一边高声道，一边命桂喜上前打开了门。
原本昏暗的屋内因为这房门的突然打开变得亮堂一片，就连翠枝都被闪了闪眼睛。
她赶忙走上前来扶着林菀的胳膊，有些忧心地道：“娘娘，这屋子可脏了，您怎的来了这里……”
林菀没有回答，反倒是低头看了看地面的一片狼藉。
她扶着肚子慢慢走了进来，在云芝面前几步处站定，冷眼看着她努力用手指伸进自己的喉咙中，而后将胃里还未来得及消化的窝窝头吐了出来。
翠枝赶忙挡在了林菀的面前，还一边吩咐张才将窗户都打开，好让这酸臭的味道飘散开来。
林菀冷着脸，看着已经倒在地上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的云芝，心中半点同情都生不起来。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她冷冷地道，又转头看向一边的张才，“去寻个簸箕将这些食物铲了，给她重新喂下去。”
张才听了林菀的吩咐，手中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原本吃下十多个窝窝头就已经快要去掉那云芝半条命了，如今把吐出来的再填回去……
张才脚下的步子半点都不敢耽搁，将那些食物扫拢后，上前掐着云芝的下颌就直接上手将混杂着泥灰的窝窝头强行塞进了云芝的嘴里。
待这些食物塞完，地面倒着的云芝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好了，吃了这么干的，喂些水吧。”
林菀转过了身不再去看，可这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却已然决定了云芝的归宿。
饱食了一肚子面食，再喝水，原本干巴的食物便会膨胀……
林菀抬眼看着不远处的主殿，突然开口说道：“原先住在那处的如嫔是饿死的，如今叫你撑死，这待遇可比娘娘都要好了，你竟不知感恩，可见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吃了这上路饭，本宫今日送你归西，待到了阎王爷面前，好歹还能吹嘘一阵，也不枉你来这人世走上一遭了。”
林菀这话一句比一句刺人，可云芝已经渐渐听不清了。
她倒在地上，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慢慢无法动弹，眼前也逐渐变得漆黑。
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林菀这才走了出来，对着桂喜吩咐道：“将她抬出去处理了吧，一会儿给阿柳换间屋舍，搬去东侧殿。”
桂喜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头，小心地抬头看了林菀一眼，“娘娘，咱们……不需要避着些人吗？”
眼下可是大白日啊，就这般运一个尸体出去，若是在满宫上下传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避着人作甚？我就是要让德妃看看，毕竟，她养的狗死了，咱也得给主人知会一声不是？”
“哎！娘娘，奴才这就去！”
桂喜应了一声便快步跑开，看这方向，应当是去罩房中寻抬人用的物什了。
林菀看着他离去，正准备抬步离开，却见翠枝在身边喊住了她，还伸手指了指屋内的衣橱。
“娘娘，奴婢在那里头发现了不少德妃赏给云芝的物件呢，那些该如何处置？”
林菀的脚步停了下来，却也不愿再进那屋中去，只道：“我都险些忘了这茬。你去拿出来我瞧瞧，究竟是什么好宝贝，让这云芝如此死心塌地帮着怡华宫。”
没一会儿，翠枝便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中还多了个小木盒，看着倒是颇为精致的模样。
林菀接过打开一看，这里头琳琅满目的，倒像个百宝箱一样。
她伸手拿起了一件瞧了瞧，却忽然被那手串的气味冲得有些发晕，顿时就犯了恶心。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