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华宫紧闭宫门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自从这权柄被夺,原先热热闹闹的宫殿几乎是顷刻间就冷清了下来。
霜华给德妃上了一盏茶,见外头站着的宫人竟大白日的就打起了瞌睡,忍不住走出殿外呵斥。
德妃冷眼看着这一幕,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待霜华回到内殿,德妃这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可这一口却叫她顿时皱紧了眉头。
“平日里送来的份例,若不是云雾茶,最差也不过是明前龙井。这内务府惯是些墙头草,竟连这香片都拿来本宫这里凑数了!”
霜华看了看德妃,没敢答话,心中却也愁绪万千。
其实内务府送来的何止是香片?这茉莉花茶的最上品,应当是茶叶带着茉莉香,但是却不见半朵花儿的。
她拿到份例后,可是亲自在库房挑了一整晚,这才将原先混在里头的花瓣都挑了出来。
想到如今水涨船高的秋棠宫,霜华突然就开始重新审视林菀这个原先半点头都不冒的小小宫妃了。
“娘娘,奴婢觉得,这秋棠宫主子,定然远没有咱们想的那般,全然是靠着运气获得皇上的青眼的。指不定,她那宫中,还有不少秘密呢。”
德妃何尝没有这般想过?
若是回头看看,但凡是与秋棠宫扯上些关系的后妃,哪一个落得了个好下场?
曹答应被一条白绫送上了路,汪贵人惨遭五马分尸,眼下这周常在也被丢进了冷宫。
这桩桩件件的背后,可都直指那一个人啊!
若不是她真邪门,那就是真会藏了,竟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德妃有些烦躁地放下了茶盏,“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咱们该好好想想,如何让皇上将这后宫大权重新交到本宫的手中。父亲和兄长在朝,本宫手里若是没了权利,往后可不好行事啊……”
“她昭妃得宠便得宠吧,帝王的宠爱,是最不能信的。本宫要的,永远都只是手中实实在在的东西。”
“姐姐手中有什么?不若拿出来,让妹妹也瞧一瞧?”
霜华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她惊讶地回头看去,见林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殿门口,笑看着她们二人,一副想要凑热闹的表情。
霜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看向守在院中的宫人们。
昭妃这么个大活人来怡华宫,外头的人竟无一个上前禀报,真是反了天了!
霜华趁着林菀走进内殿之时来到门外,正想要好好瞧瞧今日门口究竟是谁在当值,便看见庭院之中的宫人竟一个个像鹌鹑般站在角落,连头都不敢抬。
她转头瞥了一眼挺直了身子站在一边拿着拂尘的忠士德,突然有种错觉——这昭妃今日怕不是上门来找茬的吧?!
殿内的林菀这会儿的功夫便已经走到了德妃的面前。
二人目光交错的一瞬间,顿时就像是一个无声的战场一般,双方都不肯让步。
霜华跟在后头走了进来,对着林菀福了福身子,只见自家主子一脸阴沉,便想到今日这昭妃上门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林菀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转身从翠枝手中接过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丢在了德妃面前的地上。
“姐姐怎的这副表情?妹妹……这是给你送纪念品来了呢。”
德妃听着林菀这不怀好意的话语,冷眼看着地上那件衣衫。
霜华看了看二人的脸色,这才上前拾起,抖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昭妃娘娘……这……?”
德妃也瞧见了那衣裳上的斑斑血迹,眉头皱得死紧。
“昭妃,你这是何意?”
林菀笑得眉眼弯弯,径自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姐姐,妹妹不过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狗呀,若是跟错了主子,也是只有死路一条的。”
德妃听着林菀话里有话,又仔细看了看那件衣裳,总算是想起了些什么来。
这不是周常在在万寿节宫宴上穿着的那件吗?!
想到周常在如今的去处,德妃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你这话是何意?”
林菀笑得越发明媚,“姐姐,你们主仆一场,总得留个东西当念想不是?”
丢下一句话,林菀径直就站起了身朝着外头走去,这怡华宫中充斥着各种熏香的气味,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你如今得了势,果然不装了啊……”
德妃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可林菀却没有停下脚步。
待她走到门口之时,便又听见德妃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帝王之心最是难测,本宫且看着,你究竟能风光到几时。”
在德妃看来,她一个龙潜之时跟着皇帝进宫的妃子,最是了解皇帝的性格为人了。
见林菀眼下不过才爬到自己头上没多长时间便等不及上门来叫嚣,德妃心中不屑极了。
可林菀却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听了德妃的话后也不恼,只转身笑着道:“那姐姐便好生看着吧,只不过……看看也就行了。珑瑞的主意,妹妹劝你还是不要打的好。若不然……到时候还有没有命看热闹,倒还另说呢。毕竟……不下蛋的鸡,可是要被宰了炖汤的。”
德妃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菀离去的背影,气得整个人身子都在抖。
她看了一眼那破旧的衣裳,手中的茶盏一下就砸了出去落在地上碎成了渣。
“给本宫丢出去!方才守在院中的人,各打二十大板!”
方才林菀这话的信息量可谓是不小。
原先她还不明白,这周常在究竟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被人算计成这样。
眼下林菀主动找上门来,她总算是能够想明白了。
定然是她们筹谋的事情被秋棠宫知道了!
不过是个女儿,就被她宝贝成了这样,待往后自己生下皇子……
德妃正想着,可再一琢磨林菀离去之时的那番话,突然就感觉,她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后宫嫔妃多年都无一所出,坊间的确是有人说过这种糙话。
可她凭什么能如此笃定自己就生不出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