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啊……”
林菀这才恍然大悟。
周彤因着万寿节上的事情被弘景帝打入天牢,若是立刻就处罚了周常在,难免让外头的人浮想联翩。
丢进冷宫任其自生自灭,待周彤一事平息下去,谁还会记得这中宫原先还有个周常在?
任她是生是死,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弘景帝这一招对于周常在来说,可谓是杀人诛心。
林菀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摸着自己的护甲一边问道:“她是如何将火点燃的?”
那小太监愣了愣,遂答:“奴才想着,应当是屋内的油灯。周常在将自己的枕头烧了,这才叫火顺着床榻蹿了起来。”
“既如此,将油灯收了吧。夜里不睡觉,难道她还打算绣花吗?”
“是……”
那小太监赶忙答道,末了又小心地看了林菀一眼,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模样。
林菀瞥了他一眼,“你放心,周常在眼下怕是还等着德妃出面,将她从冷宫挪出来呢,不会这么快就将自己作死的。只不过……”
她顿了顿,复又说道:“你还是别叫她知道眼下是本宫在代理后宫,过不了多久,她就不会闹出事端了。”
这小太监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只听得云里雾里,却又不敢多问,赶忙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正当忠士德也打算跟在后头走出内殿之时,却忽然被林菀叫住了。
“你方才说……周彤今日问斩?”
“回娘娘,奴才听闻是今日正午时分。”
林菀忽然挑唇一笑,“那你去做一件事……”
而后,招了招手让忠士德上前几步,轻声在他耳边嘱托了几句,这才放了他离开。
待忠士德走后,翠枝这才气呼呼地上前,满脸都是忿忿之色。
“哼,那周常在如今在冷宫都不消停,还想要香汤沐浴,当她还是个娘娘呢!”
林菀斜睨了她一眼,“陛下未曾下旨降她位份,她自然还是个娘娘。且让她做几日的白日梦吧,上路之前,我自会让她好生将自己洗干净再去投胎的。”
翠枝听了这话后,顿时就放心了,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
“可是娘娘……陛下如今还没有说应该如何处置周常在,咱们就这么……会不会不好啊?”
“咱们怎么着?我不过是打算去探望一番,可若是周常在自己想不开,还能怪到我的头上来?”
林菀一边说着,一边笑得颇有些深意。
她可不打算直接要了周常在的命。
已经被打入冷宫之人,便是这后宫中的弃子,用不着脏了自己的手去处理。
对于周常在这种人来说,给点刺激,远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过。
傍晚时分,消失了一整日的忠士德总算是鬼鬼祟祟回到了秋棠宫。
他怀中揣着一个布包,一进门就直奔着林菀的寝殿而来。
“娘娘,您要的物件,奴才带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搁在了桌上。
林菀只瞟了一眼,都嫌弃得不想上手去碰。
“顺利吗?”
忠士德赶忙笑着点了点头,“这周彤被斩首,周家人竟连收尸的人都没来。奴才给了十两银子,让那行刑之人将他葬了,顺道便从周彤身上扯了这物件回来。”
……
这死人身上扒下的物件,翠枝看着总觉得瘆得慌,好在那玉坠在秋棠宫放了三日后,总算是被林菀松口拿了出去。
这日一早,林菀难得地换上了一套华服,坐在镜前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这才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出了宫门——往冷宫而去。
冷宫中除了些往年间犯了事儿的嫔妃被关在这儿,便只剩下了一些地位低下的宫人每日游手好闲地混吃等死。
当他们看见那长长的仪仗竟来了这永巷之中,吓得都躲进了院子不敢出来。
忠士德在前头领着路,很快就到了周常在的院子。
只见这院门紧闭,分明是宫人们晨起洒扫的时候,可里头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忠士德上前便直接推开了门,三两个围坐在院中砖石地面上,正猜石子赌着一个干瘪的苹果的小太监见到了来人之后,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在地面不停地磕头。
这阵仗,他们可是好些年头都没见了。
眼下,一个身着华服的嫔妃突然出现在这仄小的院中,直叫他们连如何请安都忘记了。
“周常在在哪一间?”
忠士德挺着胸膛上前问道,平日里那哈腰驼背的模样眼下在他身上已经半点都看不见。
上回去秋棠宫报信的那小太监在茅房中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赶忙一溜烟跑了出来跪在了他面前。
“回公公的话,周常在就是后头这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一间屋子。
只见这屋子的门已经被人用木板上上下下都钉死了,只在木门的下边留下了个洞,平日里可以往里面递送餐食。
林菀闻着这院中散发出的一股酸臭味,抬起手挡了挡脸,这才吩咐道:“将钉门的木条拆了,给周常在烧一桶热水,叫她好生沐浴一番。”
那太监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上回他去秋棠宫中之时,这昭妃娘娘看上去可不像是想要管周常在的模样啊,这才过了几日,怎的就亲自来了?
难不成?
那小太监心中百转千回,都已经想到了是不是周常在要被从这冷宫中挪出去,便见忠士德金刀大马地走上前来,拿起拂尘就往他身上抽了抽。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那小太监被吼了一句,吓得一个激灵就回过神来,赶忙往院中一个露天的灶台而去,还回头看了看林菀。
原本他还当这昭妃娘娘不过是来吩咐一句,毕竟这冷宫之中,任是谁也不愿意久留。
可谁知林菀竟让忠士德搬了个椅子往这院子的大门外一摆,径直走上前就坐了上去,慢悠悠地等着,半点也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