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南巡的人被分成了三队,分别踏上了三条泊在旸江江畔的大船。
从京城出发之后,他们几乎就没有靠过岸,当林菀趁着在甲板上遇上长海之时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他们要一直到了金陵才会停船。
金陵城,是皇帝的长姊,如今的大长公主与驸马长居的地方。
也难怪此番弘景帝要带着敬嫔出行了。
说什么因为目的地是岭南才带自己出来,果然都是骗鬼的话。
敬嫔此人,据说是驸马的一位远房侄女。因着这层关系,甫一进宫便被封了个嫔位,可这么多年过去,竟从未再晋封过。
林菀想到此事,突然就有些拿不准弘景帝对于大长公主一家人的态度了。
他们既是兄妹,按理说这敬嫔应当更受些优待才是,怎的这些年在宫中,竟混得还不如舞姬出身的淑妃了?
要知道,淑妃还是原先皇帝微服之时带回来的坊间女子。
可事到如今,却成了这重华宫的主位,足足高了同在一宫的敬嫔一大截。
林菀想着,忽然就自顾自地笑了笑。
也难怪敬嫔在宫中从来都不出头,想来应当是察觉到了皇帝的态度,这才甘愿伏低做小,只等着有朝一日诞下皇子,好打个翻身仗吧。
只可惜……这后宫尽在德妃的掌控之中,她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林菀站在甲板上看着两畔缓缓后行的江景,忽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见过敬嫔娘娘。”
林菀赶忙蹲身行礼。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敬嫔见林菀独自一人站在此处,笑意盈盈地走上前道:“原本还想拉着你与周妹妹一同打几圈叶子牌,只是方才去问,她好似身体有些不适,真是可惜了。”
“打不成牌,看看江景也是不错的。”
林菀言语敷衍,可面上表情却十分认真的模样,就好像是在诚心邀请敬嫔一般。
可谁知,她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家就是金陵城的,这来往的风景,往年都不知看了多少遍。叔父当年送我入宫前,想着往后指不定见不着这乡景了,带我在这旸江边游了足足一个月呢。”
林菀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敬嫔这话说得突兀,可林菀却当即明白了她此言的深意。
这是在提醒自己,她背后有大长公主撑腰呢。
正当林菀心中组织好了语言,准备不痛不痒地回敬之时,敬嫔却直接转身朝着她的屋子走去,还不忘对着自己说道:“在这甲板上吹久了,头还真有些晕。我先去歇息了,你好生看看这风景吧,毕竟往后指不定就再看不到了。”
林菀听得此言,心中奇怪的感觉尤胜方才。
敬嫔这一番话,怎的有些奇奇怪怪的?
若说她是专程前来耀武扬威一番,最好的办法不是应当等一会儿靠岸金陵城之后跟随皇帝往码头去见大长公主与驸马吗?
怎的这会儿,又要回房歇息了?
且她身为嫔,是压根不需要与自己说明去向的。
这话,多少有些突然了,就好像是特意强调一般。
林菀眨了眨眼,这才转过身复又朝向江面,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几艘大船约摸又行进了一个时辰,两岸的灯火已经渐渐阑珊——金陵城到了。
这个季节夜里倒是不太凉,林菀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两岸,回头就将长海开始在皇帝的屋前走来走去,应当是弘景帝一会儿要准备登岸了。
金陵是大长公主的封地,想来一会儿她会来码头迎接。
虽说林菀此次出行身上带足了因此,十分想去这个时代的金陵城转转,可她心中也清楚,身为皇帝的随行嫔妃,是轻易下不得船的。
于是,她只得拢了拢衣衫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过了没一会儿,外头的甲板上就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地方官员纷纷跟着长公主与驸马登上弘景帝的大船前来拜见。
林菀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关着门在屋里吃着糖丸子。
可翠枝却没有这般悠闲。
这还是她入宫之后头一回出来,对外头的各种事务都觉得新奇得很。
她扒在门上透过缝隙朝外看去,还不停地与林菀做着实时播报。
“小主,皇上准备下船了……想来这些官员应当会设宴款待吧?”
“那是必然的,皇帝南巡本就是大事,且这还是地方官好生巴结的机会,他们哪能错过?”
“咦?那就是大长公主吗?原来她年级这般大啊……”
原本对于外头发生的一切本没有半点兴趣,可她听得翠枝如此说,也突然就想看看这大长公主的真容。
毕竟她可是皇帝的长姊呢,虽说他们二人并一母所生,可皇帝尚且这般英俊,想来大长公主应当也差不到哪儿去。
美人谁不喜欢看?
林菀想着便直接起身,凑在翠枝的身边也朝着外头看去。
可谁知这一看,却着实让她好生失望。
只见外头站着的大长公主衣着虽亮丽,可看面相,年龄应当比皇帝大了不少。
微微一笑,眼角的褶子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清楚。
且不都说南方的水养人吗?
也没见大长公主被养得有多好啊……
面上敷着厚重的妆粉不说,那眼底的淤青竟连这比墙壁还白的粉都无法遮盖。
虽说眼下她看着精神头上好,可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一抹疲惫,半点也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大长公主。
这是明显是思虑过度的面相啊……
林菀偷看了一阵,这才慢慢退回屋内。
可正当她准备坐下之时,翠枝忽然奇怪地咦了一声。
“那不是大长公主身边跟着的丫鬟吗?她去寻敬嫔做什么?”
林菀闻言原本没有太在意,“敬嫔是大长公主驸马送进宫的,她们应当原来就识得吧。”
可翠枝却皱着眉头继续道:“小主,那宫女跟着敬嫔去了角落里,还偷偷塞了个匣子给她……您说,里头会是些什么呀?”
林菀这才觉得好像的确有些蹊跷。
若是想要给银子,大大方方给就是了,缘何要像做贼一般?
她赶忙来到门前偷偷看去,却间敬嫔此时已经将那小小的匣子收入了袖中,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着,而后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快步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