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缓缓蹲下，目送着皇帝带着自己的仪仗离开了寝殿，这才恢复了以往的那副模样。
她光着脚跑回床上重新又窝进了被褥中，高声唤来了翠枝。
“快去烧些热水来，我要洗洗！”
这狗皇帝，昨日一发癫还没个完了！
可翠枝却并没有出门招呼桂喜，转而取了一件新衣裳来。
“小主，今日初一，要去德妃宫中请安呢。”
“……”
好吧，她怎的将这茬都忘记了，原本还以为能好好地补个觉呢，这麻烦事儿又送上门了。
昨日她在半路将皇帝截了胡，今日淑妃定然要好生针对她一番。
可真是……烦人！
林菀赶忙穿好衣裳，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带着翠枝就往怡华宫而去。
可谁知，今日淑妃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老早就已经站在了怡华宫的庭院中。
见林菀出现，淑妃面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不善了起来。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林菀将衣领拢了拢，上前蹲身请安。
可她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淑妃都半点动静也没有。
大年初一的天还是极冷的，过了一会儿，前来请安的嫔妃陆陆续续都来了。
怡华宫内殿的门被打开，霜华笑意盈盈地请了各宫娘娘进屋。
淑妃连正眼都不瞧林菀，昂首阔步就走了进去。
德妃坐在上首看着这一幕，面上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这淑妃向来是个恃宠而骄的，她被一个小小常在摆了一道，如今撒些脾气倒也正常得很。
淑妃在殿中坐定，这才转头欣赏了一番外面的林菀，大发慈悲一般地挥了挥手。
“你进来。”
林菀抬头看了看内殿，总觉得这事儿应该没有这般容易就过去。
她起身走了进去，果然就听见淑妃斥道：“好个没规矩的，以为皇上去了你那儿就能上天？给本宫跪下！”
林菀昨日的侍寝在宫中周氏是一石掀起千层浪。
往常，她这个位份的嫔妃侍寝，只能被一床被子裹着送去皇帝的寝殿，而后再被人送回来。
可弘景帝却亲临了秋棠宫，还在那儿待到第二日，就连朝会都差点误了时辰。
一众嗅觉灵敏的嫔妃顿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菀听着淑妃的训斥，只低下头，一言不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自己根本不必分辨什么，说的都是错。
她看了看德妃殿中地面的砖石，狠了狠心，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尖锐的痛瞬间蔓延了两条腿，林菀只咬牙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的人都愣了愣。
——这笨蛋常在竟这般实心眼？说跪就跪，半点含糊都不带的。
坐在上首的德妃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却依旧一言不发。
按理说，她与淑妃平起平坐，固然是不能代替她免了林菀的罚跪的。
可这到底还是在怡华宫中，且德妃如今可是掌了凤印之人，这点能耐哪会没有。
她自顾自地喝着茶，与一众嫔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待一盏茶都已经喝完，德妃才好像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林菀，就像是方才都忘记了殿中有这么个人似的。
她转头看向淑妃，正准备做个好人劝慰几句之时，长海突然就领着几个内侍走了进来。
他看见殿中跪地的林菀只作不见，给一众妃嫔请了安后，便扯着那细声细气的鸭公嗓道：“林常在接旨。”
这一遭是林菀没有想到的。
她赶忙起身，对着转了个向对着长海再次跪了下去。
“两广盐运使之女林菀，侧君之畔，贤良淑德，深得朕心。禀太后之佳闻，奉六宫之宪章，晋封为贵人。钦此。”
长海唱念完毕，便好生将那明黄色的圣旨卷起，笑眯眯地递给了林菀。
“恭喜贵人。”
林菀赶忙诚惶诚恐地拜下，嘴上念着「谢主隆恩」，而后伸手接过了圣旨揣在怀里，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长海任务完成便离开了怡华宫。
殿内的一众嫔妃都神色各异，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的林菀却一丁点被晋封的喜悦都没有。
这大猪蹄子怎的专挑了这个时辰来册封？这是嫌她招的嫉恨还不够多吗？！
淑妃方才还罚了林菀跪在殿内，可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若是她再接着让林菀鬼，那就是打皇帝的脸了，淑妃入宫多年，这点子觉悟还是有的。
于是，她只默不作声地玩弄着指尖的护甲，一时间殿内竟无人说话。
德妃定了定心神，对着林菀莞尔一笑，“坐吧。”
林菀这才挑了张椅子走了过去。
原本她还以为得了这圣旨后，淑妃或多或少都要酸上几句，毕竟自己昨日可是生生将这块肥肉从她嘴边抢走的。
可谁知，率先开口说话的，却是一直都默不作声的敬嫔。
“林妹妹有福气呢，这才刚一侍寝，就得了晋封。就连周妹妹都没有这等殊荣，可见皇上是真喜欢你呢。”
敬嫔一脸温婉的笑意，让人看着倒是舒服，可嘴里说出的这话嘛……
这不是补刀是什么？
眼下指不定这殿中的人该如何恨得牙痒痒，她竟装作不知一般在一旁添了把火。
这绵里藏针的架势，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她口中的周妹妹，便是林菀头一次来怡华宫请安之时，对自己爱答不理的那人。
可谁知，周常在好似并未受到敬嫔的挑拨一样，冷着脸道：“林贵人蕙质兰心，皇上喜欢也是应该的。”
林菀顾不上探究周常在这话究竟是何意，她笑了笑，谦逊道：“敬嫔娘娘过奖了。如今这宫中谁人不知，您才是皇上的解语花呢。前些日子听宫人提起，皇上可是一连好几日都宿在了重华宫中。”
林菀故意着重强调了一句「重华宫」，而后偷偷看了一眼淑妃。
她倒是沉得住气，可却依旧有那么一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世人提起重华宫，都只会想起那宫中能跳掌上舞的淑妃。
可这敬嫔在升了嫔位后，还没有第一时间迁宫，如今依旧与淑妃共同住在重华宫之中。
皇帝去了重华宫，却一连好几日都宿在了敬嫔那儿，淑妃心里能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