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她的要求。
裴寻端起酒杯，一边掐了个慎言诀，一边一饮而尽。
月华落在干净的瓷杯底，显得有些温柔。
苏汐看到他掐诀，也就不打算问他了：“把你的储物戒给我。”
她自己翻。
裴寻犹豫片刻，伸手递给她。
苏汐打开他的储物戒，随即指尖微顿。
储物戒里有一片空间，整整齐齐放着一幅幅画。
画里全是她。
他的爱悄无声息又沉默寡言，于无声处持续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避开那些画，苏汐翻了翻，找到几本古籍，古籍之下，压了个盒子，上面有封印。
那封印应该是血咒，要他本人的血才能开启。
“手给我。”她不管他因为被酒催情而泛起水雾的眸子，拿灵力化针，扎破他的指尖。
血落在盒子上，盒子发出光辉，封印化为碎片。
裴寻看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地想要阻止，被她看了一眼，顿住了。
苏汐把盒子里的古籍拿出来，翻了一翻，面色沉下来。
苏汐把书放进盒子里，又放回一开始储物戒之中的地方，一言未发。
裴寻知道她生气了，扯着她的衣袂轻声道：“难受……”
苏汐扯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烈酒入喉，火辣辣的灼烧感让人感到丝丝疼痛。
同心酒里放了同心花和合欢花，烈酒之火能灼身似的，烧得裴寻难受极了。
和催情药不同，这种灼烧感从腹部燃起，蔓延至四肢。
他哑着声：“真的难受……”
苏汐回过头，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冷声道：“自己受着。”
他抿着唇，想要拉她，被她拍红了手。
一次又一次，裴寻仍然固执地想拉住她，哪怕每次都被拍掉。
最后是苏汐气笑了，眉眼都是冷意：“你有意思吗？”
裴寻不说话。
苏汐从小性子就淡，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少数几次都被裴寻赶上了。
裴寻找的解决方法很简单，他以身魂共祭，换上古大魔再次被封印。
上辈子他弯路走得多，实力提升的也慢，到这个时候，还没有登上青梧山殿主的位置。
直到上古大魔出世，他才差不多到达灵力巅峰。
但是这辈子不一样，她从人海中直接带出他，教他剑法，予他法器，引他渡劫，再加上上次他在鬼界莫名继承的灵力，确实实力已经超过了前世。
这给了他代替她去死的能力。
苏汐是魔鼎之体，献祭献的是体，魂仍能转世，但他强行要替，那就得身魂共祭。
不得转世。
苏汐有时候真的会感觉这个人就是个傻子。
她的责任她自己担得起，用不着别人插手。
裴寻垂下眸子，这一次伸出手，却没有拉她衣角。
他伸手和她的手相扣，然后就听圣域一声响，随即扣住了两个人。
哦，她曾经给他过圣域的一部分使用权。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
老人已经睡下了，苏汐没有闹出很大动静，皱着眉看着裴寻，压低声道：“放手。”
裴寻自然是不可能放手，他把她拉到屋里，用灵力挑灭了灯，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我怕你拦我……”
“我希望你好好的。”
苏汐不言，在黑暗之中看着他，摸不清情绪。
良久，她开口，声音如水滴石玉：“你知道魂魄被祭，是无法转世投胎的吗？”
“我知道。”
空间一下子寂静下来。
她安静了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傻吗？”
裴寻不答。
月如钩般冷然地挂在夜幕，繁星点点，银河穿过天际，走向永恒。
第二日的清晨，裴寻给苏汐掖好被子，小心地推开门。
老人家起的早，一大早就做好了饭。
老婆婆特地煮了碗蛋汤，端给裴寻：“给你媳妇儿的。”
裴寻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用手接过，轻声道谢。
边疆吃食不好，说是蛋汤，其实也就飘着一点儿蛋花。
苏汐没醒，裴寻就把汤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日光洒过窗棂，落在她身旁，她不耐地皱了下眉。
裴寻没吵她，出去帮老人家的忙了。
老婆婆也是会八卦的，多少年没见一对新人了，就止不住想要聊聊家常，说点儿闲事。
裴寻正在俯身收拾碗筷，就听见老婆婆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娃娃啊？”
裴寻确实是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在他人面前向来温和有礼的白衣修士此刻耳尖泛红，莫名显得有些窘迫：“听她的。”
老婆婆扯着他的衣袖：“哎呦，咋能听你媳妇的，你小子咋这么不争气，要多努力努力啊……”
裴寻有些无措，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了些动静。
苏汐起床，把蛋汤喝完，然后把碗递给了老婆婆，开口道谢。
“哎呦，我看这姑娘嫩的，本以为会嫌弃咱这荒郊僻壤的玩意儿呢，还真喝完了，真是个好姑娘，小伙子哩，你有福啊！”老婆婆朝着裴寻挤挤眼。
修士听力非常人所能想象，老婆婆的声音刚刚压得再低，苏汐也能听到。
裴寻看着苏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苏汐跟没有听见一样，并没有什么表示。
裴寻沉默片刻，继续帮老人收拾碗筷。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庆幸还是失落，反正五味杂陈。
不过他还欠了她场明媒正娶的婚事，现在说是夫妻，总归是他在占便宜的，不该奢求太多。
裴寻虽然无父无母，但是从小在人界长大，还是知道很多东西的。
比如，对于心爱之人，那必然是要小心对待的。
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昭告天下。
“哎，姑娘你家哪儿的啊？”老婆婆问道。
“青梧山。”
在这种消息闭塞的地方，指望人家老人家知道修仙界的事情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老婆婆虽然不知道，但是她依然笑道：“那想来必然是个好地方，能养出姑娘这么水灵的人儿。”
“老实说，见姑娘第一面，我还以为姑娘是个不好相处的呢，现在看来，只是静了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