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汐朝裴寻那看了一眼。
带着攻击性的灵力像是被警告了一般,骤然消失。
凌千陕朝着苏汐拱手道谢:“多谢小姐。”
苏汐摆摆手,看向苏有择:“父亲。”
苏有择点头:“身体怎么样?”
“还行。”苏汐回道。
似乎只有她进来的那一刻,以及他没忍住想要对凌千陕动手的时候,她看过他。
裴寻有些茫然无措,又有点委屈。
可是她已经说过不要他了,他不应该这样的。
心魔又开始趁虚而入。
“你看,她收了别人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人是被送过来伺候她的,她肯定也知道,她还是收了。”
“他会跟你走向同样的道路,服侍她,爱上她,反正和你没关系了。”
“你只是脏了的东西,早就被她扔掉了。”
“她那么好,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她的。”
气息微乱,裴寻垂眸。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她已经说过不要他了,他不能再这么卑劣地对追求她的人动手。
她值得……更好的。
不像他,已经脏了。
是他配不上她。
可心魔在耳畔低声诱哄:“把她带走吧。”
“你已经很强大了,可以把她藏起来了。”
“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是属于你的。”
那是他的妄念,起于微末,泛滥成灾。
裴寻敛起情绪,眸底的暗红血色被压住,他尽量让心魔不在这个时候萦绕缠身。
可是灵识不受自己控制,老是关注她和别人。
继任开始,他走下那一系列规定的流程,接过苏有择给他的令牌。
师父把他引荐给其他人,他适宜地应付他们。
裴寻做的滴水不漏,几乎没有人能看出他蠢蠢欲动的心魔和一点点崩塌的情绪。
那个人在和她说话。
那个人给她倒酒了。
她碰那个人了……
裴寻坐在主座上,端起了酒杯。
他酒量不好,一直不怎么喝酒的。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刺激的他眼底雾蒙蒙一片。
他听到她对凌千陕说:“那你收拾一下,日后住在清纵殿。”
哦,那个人要住在清纵殿了。
仙剑是通晓主人心意的,嗡鸣着想要出鞘,被裴寻按住。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按在沉烨的剑身上,却格外的无力。
轻拂一下,就能推开。
“别出声。”他传音给剑灵,似乎喝醉了,声音里都是迷茫:“别打扰她。”
沉烨又嗡鸣两声,沉寂下来。
他无意识地端起酒杯,饮尽,然后又放下。
心魔还在叫嚣着,不过他已经听不清了。
世界一片安静。
哦,他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苍茫而混乱的世界里,唯一能听清的声音。
她对那个人说:“我乏了。”
那个人似乎说了什么,但是他听不清。
他知道那个人跟着苏汐走了。
他们一起走的。
宴会结束了,大家一点点地散去。
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的,裴寻掀开自己的衣袖。
封印心魔的仙脉变黑的长度又缓慢地涨了一些。
他应该喝醉了,雾蒙蒙的眸子盯着那根象征着心魔的黑色仙脉,突然微微弯了弯唇。
喝醉了是这种感觉啊……
挺好的,怪不得大家都喜欢。
王安是看大家走得差不多了,才悄悄走到裴寻身边的。
“这个……”王安伸手,递出一个瓷瓶:“她……让我给你的。”
上一次见裴寻心理阴影实在有点大,王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寻。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裴师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一身月辉,清冷拓落。
这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眼角微红,显得有些安静茫然。
裴寻其实不太能听清王安在说什么。
但是他认识这个人。
那天晚上,进到清纵殿的人。
他伸手接过那个瓷瓶,低声问:“她给我的?”
王安胆子大了一些:“嗯,裴师兄要用吗,这个好像是毒药?”
然后他就看见,裴寻把瓶子收了起来:“要用。”
她给的。
王安:……
他好像挑了个不好的时候来送药。
“不是,这个……”
裴寻已经起身,拿着沉烨离开了。
他脚步平稳,若不是那一身酒香,谁也不会知道他喝醉了。
她给的,毒药也是要用的。
可是他好多伤都在背部,一个人碰不到。
“去找她吧。”心魔又道。
好像喝醉是一个正当理由,他被心魔诱哄,朝着清纵殿走去。
可是他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说:“衣服脱掉。”
她跟别人说的,那个今天被她带回来的人。
真奇怪,裴寻按了按心口。
我不是已经喝醉了吗?为什么还会难受呢?
他听到衣服被脱下时的摩擦声。
好难受啊……
不是说酒会消愁的吗?
骗人的吧……
苏汐此刻打量着凌千陕伸手的伤痕,一看就是人为的,新新旧旧布满全身。
凌千陕朝她苦笑一声:“让小姐见笑了。”
“家父……”
苏汐看向灼玉,灼玉一回到清纵殿就恢复了人身,一边翻药箱,一边嘴里咕哝着:“本来带回来干活的,现在还要我伺候了……”
药瓶被扔在凌千陕手里。
苏汐偏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裴寻站在山间,安静地垂眸,听着心魔的蛊惑。
“你看,她要给别人涂药了。”
“没有人会管你的。”
“才不会有人心疼你呢。”
“你早就被扔掉了……”
裴寻安静地拿着沉烨,眼底的暗红血色蔓延,整个眸子看起来泛着黑红色。
但是又因为醉酒,他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湿漉漉的雾,显得有些无害。
倒是真的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
然后,有人轻声问他:“喝醉了吗?”
那声音清冷好听,是梦中的声音。
喝醉了吗?
不知道。
应该喝醉了吧,都出现幻觉了。
“醒来还记事吗?”那人随意问道。
裴寻摇摇头。
应该是不记事的。
那人笑了,轻轻勾起他的下巴:“真不记事,嗯?”
她往他嘴里塞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