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小脸是为了安它的心,不过赵凡还是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便于判断。
“她离开有多长时间了?”
小脸不一脸茫然,赵凡看出来了,从来没出去过的小脸还没有任何对于时间、日期的概念,赵凡换了个问法,“你阿姨从离开后到现在,这个房间有多少次来过人?”
小脸想了想又伸出那若隐若现的双手,鼓捣一会后说道:“有这么多。”同时比划了个手势,先是抬起两只手掌,而后又单独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赵凡明白,离开的时间不算太久,算上开房率,可能不到半个月。
不过线索还是太少,没留下去哪里的话,也没有说干什么,只知道离开了多久,这让他怎么去找,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啊!
困惑的赵凡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快七点了,该收拾收拾上班了,走向窗帘准备来一次打卡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文艺范,满心欢喜的拉开厚重的窗帘,早就酝酿好的情绪下一秒被打回原形。
窗帘后面是一堵硬邦邦的水泥墙,这间屋子的窗帘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平衡客户的心理情绪。
准备洗个澡的赵凡,刚嘱咐完小脸不准偷看,还没走进厕所就被来电铃声打断。
“你现在在哪里?”是师兄来的电话。
“正准备洗个澡后就去上班。”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兼职了?”
“兼职?没有,我们是同行,你是知道的,就是休息日有时候也得回社里赶稿。”
“这我知道,就算是赶稿也不一定非得回社里,都这么晚了。”
“不晚,才七点。”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似乎明白点什么,“你是不是刚睡醒?”
“对啊!”
“那你看清楚了,到底是早上七点还是晚上七点。”
赵凡突然醒悟过来,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日期和时间,有点难以置信。是晚上的七点,这么说从下午四点到六点,他只睡了两个小时,错把时间算过了头。
“谢谢师兄啊,不然我还傻乎乎的跑出去,说不定还会被人当做疯子,一直在那嘀咕天怎么还不亮。”
“我们今天就是要当一回疯子。”
“疯子?”赵凡不解,“你想干什么?”
“昨天我对你说的事情你忘了?”
赵凡努力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真的要去吗?”
“待会碰个面,吃饱喝足才有精神。”
赵凡听着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只得应承下来。
洗完澡从厕所出来,赵凡告诉小脸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没有找到大脸阿姨也会回来找它,让它仔细想想大脸阿姨离开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或者是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过,到时候告诉他。
小脸不舍,可眼神中则透露出殷切的期盼,可能它知道大脸阿姨一定会回来,它在心里早就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妈妈。
赵凡也如大脸阿姨一样,叮嘱它不要乱跑否则就找不到它了,有人进房就睡觉。
房间的门被关上,只剩空洞黑压压的房间里,还有一只孤独而悲凉的小脸在默默等待。
赵凡按照师兄发过来的地址,寻到了一个路口,那是个夜市的摊点,恰在十字路口人流充沛,生意却差强人意。
摊点里只是售卖一些常规的家常菜,主要以快餐的形式经营:米饭、绿豆粥、馒头,酸辣土豆丝、韭菜、豆腐、豆皮、藕片、黄瓜……或者搭上几片猪头肉的芹菜洋葱,就这样取上几碟合口的小菜就着主食填饱肚子。
这就是为什么在饭点,摊点不嫌拥挤的原因。
不是主打食材的火锅城,也没有特色馆那样的精致,摊点的利润不大,但胜在成本低翻台率高,不要求厨师的技艺也不需要店面的装修和场地。只是一个让路人歇下来补充体力的地方。
特别是到了凌晨,加班赶工,出租司机,宵夜小吃都会汇聚于此,在忙碌的时间里偷闲般的犒劳自己,想必就是他们难得的放松时刻。
墙角处,林文书早已摆上了几碟小菜,已经开始自顾自吃起来了,在对面也摆上了盛满米饭的碗和筷。
赵凡一坐下来就从旁边老板的笼屉里拿了一个馒头,坐下大口吃了起来。
“不好意思,饿了就先吃上了。”
赵凡嘴里含着食物,囫囵道:“我一天都没怎么进食,你难道也没有好好吃一顿?”
“你们走了不久,我也离开了,去查了点资料没时间。”
赵凡疑惑时,林文书把旁边凳子上的资料袋递给他。
赵凡还没完全把资料抽出来就被三个显眼的字吸引住了,震惊的看了看还在埋头苦干的师兄。
林文书示意他先吃饭,同时问道:“今天看你一提起昨天酒店的事你就欲言又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凡一想起昨天那只鬼魅还心有余悸,对林文书说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怪力乱神吗?”
林文书显然有所异动,停下手中的筷子望着赵凡,“唐琳秋确实是死在那个房间,而且知道此事件的人都被冯成武控制了起来,警察也没有指向性的线索。我开始以为是冯成武杀人灭口,但是又想到,如果他能够做到天衣无缝为什么还要报警,这样一来不是多此一举吗!”
林文书喝了一口沾满油渍的汤碗,继续道:“昨天晚上有人在君乐酒店跳楼身亡,你又被带去了警局,你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昨天晚上我差点死在那!”
林文书眼里的震惊不是作态,他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严重,歉意道:“对不起!”
赵凡听完心里动容,“不过还好,如果换做别人可能真就交代到那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凡这才小声的向林文书讲述了昨天酒店里的那只鬼魅。
林文书听完,也不由得一个哆嗦,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赵凡,两眼对视之下,显然是相信了赵凡的经历,虽然很平静但是赵凡还是看到师兄拿纸擦嘴时手臂不听使唤一样的麻木感。
但是他并没有提及自己的右手以及与壹小姐两人相遇的事,更没有把人干与小脸的事说出来。
许久后,林文书恢复了平静看来是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也难怪,赵凡第一次与大闹街头的怪力对视时也是不敢想象,何况只是见过地狱犬这样虽然丑陋但是确有实体形态的怪物,一时心意难平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对于从小就生活在被定性的世界里,突然有一天出现了改变认知的事件发生,才发现原来都只是活在被隐瞒的社会下,这就好像有人突然对你说,你不是你爸亲生的一样,难以接受。
“还有女人呢?”
“女人?”赵凡想到师兄对任何消息都有获取的各种途径,没有隐瞒道:“是以前认识的朋友,那只鬼魅好像就是因为她们而出现的。”
“她们是什么来头?”
赵凡有些为难,因为他已经见识过了曲妙的危险,不想让师兄也卷进去,可能会令他身处险境。
赵凡看了看林文书怀疑的眼神,苦笑道:“不是我不想说,是太过危险,她们都不是常人。”
林文书似乎也明白赵凡是对他好,不再强求,只是求证道:“你说的是她们,那今天你认出的那个服务员是不是就是其中之一。”
赵凡这才想起,他也奇怪为什么曲妙会出现在那里,她要干什么。
赵凡点点头。
“那你的麻烦就大了。”
赵凡听完不明所以,他不知道师兄是什么意思,忙问道:“麻烦?我会有什么麻烦?”
“你想想看,一个柔弱的女服务员,在那种危险的境地中还没有回避反而有恃无恐,她一定会被杨家的人注意到。如果你的朋友被查到是顶替或者混进去的,又或者被顶替的人非正常失踪与死亡,你说你会不会有事,不要忘了大狗出现时都看见了你与那个服务员似乎是认识的。”
“我以为她要帮忙,怕她有危险才拦住她而已。”赵凡这才想起明白这件事后面的逻辑让人细思极恐。
“一旦他们查到那个服务员来路不明或者动机可疑他们一定会怀疑你并盯上你,被杨家人盯上,直到你的骨头化成灰,他们才会善罢甘休。”
赵凡听完也发现事情的紧迫性,有点慌张的问道:“这该怎么办?”
“还有那个计安,听说也是被你那个服务员的朋友丢出去的,他们一定会找计安了解情况。”林文书不等赵凡想明白,又说道:“从今天的事我好像有点眉目。你刚才说的你那个朋友,她的工作一定不是服务员,因为没有哪个服务员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接着就出现了大狗,我怀疑你的朋友或者你朋友背后的人就是为杨成国而来的,而江公子又及时出手相救这就很怪了。”
赵凡不想让人干的事实被他人知道,糊弄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是舍己救人吗!”
“你是与江公子一起出现的,又与你形影不离且行为怪异,更重要的是,面对如神话里的凶兽一样的怪物,不仅不惧还吸引了大狗的注意力,大狗的目标是杨成国,我们都没有能力阻止它而江公子却让它认真面对,这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力量并不悬殊所以不得不抛开目标全力应对。还有,我们都因为大狗受伤,但是江公子却能够与大狗较量几个回合,这都在说明江公子已经不是一般人了。”
面对林文书的咄咄紧逼,赵凡有点不知所措,“那位罗大师不也出手相助吗?”
“那位罗大师也不一般,我与他受了同样的伤,可是他却能够按照自己的办法治疗,而我用他的方法却不行,要不是那个警察我可能不会这么快的好起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知道大狗的来历以及被伤害后的处理办法,却又与罗大师处理的方法不同,说明他们不是一路人。再有,我发现他与你好似很谈得来,你是在替他做事。”
赵凡惊讶的同时无言以对,原来把很多的事情串联起来,每个蛛丝马迹都是一个节点,就没有什么事看不透了。
见赵凡没有开口,林文书也没有追问,“今天的事我看清楚了,有人要杨成国的命,而有人却不想让他死,你的朋友可能是前者你就是后者。你与你朋友就像是被推到前台的执行者,所以不光杨成国要查你,你朋友背后的人也会给你制造麻烦让你自顾不暇好让他们有机可乘,有可能就会从被顶替的服务员那里下手,把你暴露在与杨成国的对立面。至于那位罗大师,我却还暂时不清楚是不是有其它意图。”
“不会这么巧吧?”
林文书笑笑,“这些虽然只是我自己的判断,但我相信杨成国自然也能看明白,他一定会去查清服务员的事情,如果你朋友背后的人早一步处理了服务员,那你立马就会迎来杀身之祸。”
赵凡并没有从林文书的脸上看见玩笑的意思,心情也更加沉重,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天前还是一个上班下班,就从混吃混喝残度余年的社畜人在几天的时间里突然之间就被修改了人生走向,还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一时落寞心有不甘。
林文书见赵凡心情郁闷,安慰道:“也不用担心,路始终是自己走出来的。”指了指桌上的资料,“范思道你是见过了,也许他就是突破口,想要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状况中脱身,了解事件的源头可能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赵凡听完定了定神,眼里似乎放出不服输的光,坚定了信心,又看了看对面的林文书,问出了一直想要的问题:“师兄,这些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可以舒舒服服的做你的市里杰出青年,有未来有荣誉还有平坦的大道,娶妻生子步步高升,为什么会趟进了这滩浑水。”
“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林文书反问。
赵凡苦笑道:“不是命中注定就是自作自受。”
“人总是应该受点挫折遭点罪的,越是爬的高就越被人捧,所以也就需要更加卖力的挑战自己,一是为了维护捧你的人和竖起来的脸面,二是为了不摔下来,你需要不停的自残般的去讨好。唯一的办法就是往下爬,停下会很危险。往上没有尽头,那是一个欲望无底洞,在根基尚稳的时候离地面越近也就越安全。”
赵凡听出了他的意思,问道:“那你现在依旧插手这些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林文书一时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道:“是啊!我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