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已是下午四点,一整天都没消停过还睡眠不足,加上过度甜食使得肚子产生让人难受的腻味感,还有那入口难舍,甘甜爽口的洋果酒,度数不低但后劲挺大。
精神萎靡、上头的眩晕导致走在街上的赵凡一路昏昏沉沉。好好睡一觉补充体力是他亟待解决的一件事。
摸了摸口袋,早上的房卡还在,虽然还有一只让人忌讳的小脸,但是第一次的接触让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困顿让他的决定非常迅速。
当赵凡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仿佛是打开了风箱的气门,明显的感觉到气流环身导致的温度下降,又或许是酒精挥发作用下导致毛孔散去的热量过多。
来不及脱下衣物,终于在见到白色的床后,松懈下来就像是断开了电源而失去了意志的支持,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是过往还是预知,难以揣测。
门,又是一扇门出现在了梦里。不过这次的门有了实景,就是赵凡所在的房间,连门牌号都能对上。从第二视角看见梦里的自己走进了房间,坐在床尾打开电视,又顺势躺了下去,视角又转回成第一视角,看着天花板上缓缓转动的吊扇,似乎即将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两只硕大的蜘蛛挂在扇叶上一起旋转,幸亏靠着蛛丝才不至于掉下来,难道是我的到来才导致它们的危险?正多愁善感之时,瞳孔惊惧放大,在即将爆裂时,赵凡猛然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是一个梦,即使已经脱离了梦中恐怖的场景,赵凡依旧心有余悸。因为在梦里,那吊扇的扇叶上不是什么蜘蛛而是两颗被挖出来的眼球,被血水包裹,赫然一副猩红狰狞的血眼。
房间的灯亮着,赵凡看了看天花板,没有吊扇,而且梦里的房间是一副老旧风格。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快六点了,真舒坦一觉睡到天亮。
进入厕所,迷糊的用手搓了把脸,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见小脸趴在肩头,一个哆嗦,吓得他就像赶马蜂一样,惊吓难平。
缓过神,看着坐在马桶盖上的小脸,赵凡有些生气,“你们都喜欢怼脸吓人,无声无息吗?”
“我叫你了,但是你没答应我!”
小脸有些委屈。
赵凡又道:“那现在你怎么又能听见。”
小脸摇摇头,赵凡似乎有点明白,可能是只有他们互相看得见对方,明确位置的时候才能够交流。
走出厕所,赵凡想起了那个梦,“你说有时候你会到梦里与他们说话,那我睡觉的时候你进去过没有?”
显然赵凡把刚才那个恐怖的梦当做是小脸搞得鬼。
“没有,我还没现身,你一进来倒头就睡。”
“哦!那我睡着了你不是趴在我头上吸了个够。”
小脸好像被赵凡猜透一般,难言不语。
“没事,你不是说不吸也会消散吗,总比没用的好。”
“不是的,我吸了几口,有点难受就没有吸了。”
难受!这让赵凡尴尬不已,原以为是自己大度不计较,其实是自己提供的质量不好。
赵凡想着上班的时间还早,今天也该去了,不然还真以为被关起来如了别人的心愿,胡乱猜测传播,打开电视跟小脸聊了起来。
“你才三岁都这么大了还口齿清晰,看来你们这种形体的存在发育很快嘛!”赵凡羡慕完又想起一件他困惑不已的事,含蓄的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当一个成年人向一个未成年人询问关于那方面的事,赵凡就有一种罪恶感,但是想到小脸又不是‘外人’,加上自己的好奇也就没有什么顾虑。
“有男人有女人,他们一起到房间里睡觉,你就没发现过什么特殊的情况?”
“特殊情况?”小脸雪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让人心惧的生狞,思索片刻,小脸的黑眼突然黑亮浓烈了些,说道:“你是不是说,他们一睡下就一直叫啊叫。”
赵凡两眼放光,忙道:“对,对……接下来呢?”
小脸看着赵凡急切的眼神,心中打鼓,“你问这些干什么?”
“呵……呵……”赵凡只能用简单的语气词掩饰尴尬,“没有,随便问问。”
“接下来他们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在做梦,做了一个噩梦。”
“做梦?”这让赵凡摸不着头脑。
“就是做梦。每次有人进来大脸阿姨就会让我睡觉,我们就睡在床下面,如果饿了就等他们睡着了再出来吸食,就算他们看不见我们,大脸阿姨还是要让我睡觉。我问他们怎么上床就摇啊摇的,还哼哼哈哈的,大脸阿姨说他们在做梦,梦见与人打架。”
赵凡这才明白,小脸一直不知道那种事,也好在没有直接询问,不然又少了一个纯洁的魂魄。
电视里正在直播斯诺克,一人一物就这样躺在床头静静的看着。
不过,对于接下来小脸的描述,赵凡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怎么每次只在黑球上杵啊杵的,撞来撞去的,直接放进去不就行了。”
赵凡有些感慨,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够明白多此一举的意思,实属难得,只是回味那听起来有点不对劲的味道才突然想起来。
“你说是什么球?”
“黑球啊!”
接着赵凡又一一指着电视里不同颜色的台球向小脸确认,赵凡没有猜错,除了红白黑,小脸根本就看不懂颜色,而且还把黑白给认反了。
“你那个大脸阿姨有视觉障碍吗?”
小脸愣了愣,“那是什么?”
赵凡没有解释,指着自己的头发问道:“这是什么颜色?”
“白色!”
无疑了,小脸口中的大脸阿姨,不是视觉有问题就是眼睛有问题。
“你大脸阿姨当时是怎么教你的?”
小脸想了想,说道:“我看见电视里有个女人很奇怪,她头上盖着东西,一个男人就把她牵回家了。我问大脸阿姨,那个阿姨头上是什么,为什么不能见人?大脸阿姨说,那是红色的盖头,不见人是因为她要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心爱的人。”
小脸从左边床头又跳到右边床头,继续说道:“我问她带回去干什么,大脸阿姨说做梦。我问是不是就像在我们上面做梦的那些人一样,还会做噩梦。大脸阿姨点点头。我又指着当时的男人问道,那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她对我说,黑和白是两个对立的颜色。我又看了看另外一个有胡子的人问道,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大脸阿姨说是白色。所以我就认识了黑色白色,可是我问其它是什么颜色时,大脸阿姨好像不愿意多说,我也就没有再问了。”
赵凡听完明白了,一定是那个有胡子的男人是黑头发,没胡子的男人又染了个白头发,那个大脸阿姨一定把有胡子的人头发想象成银发老头的模样,说成了黑色,就这样让小脸误解了黑白的颜色。现在的男人都可以自由的扎辫子,留胡子染白发的年轻人也大有人在。这样看来,小脸口中的大脸至少是后天导致的视觉问题。
意识到问题的赵凡不知道该怎样给小脸解释,“你们怎么睡在床下面,反正他们也看不到你们。”
“大脸阿姨说床下面安全,反正我们一直就是这样的。”
安全,赵凡第一次听见它们也需要安全,不是只有怕它们的份吗?
“那你们不怕床塌了。”
“开始还不怕,即使床上的人作噩梦摇晃的也没多久多可怕,渐渐也就习惯了。只是有一次进来了一个白人,说的话有些我听不懂,他比我和大脸阿姨加起来还高,带着一个矮一大截的阿姨进来,他们一开始就坐在床上看电视,我吸了吸还是阿姨的好吃些,等到他们开始洗澡,大脸阿姨就让我睡觉。我们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上面的人又在做梦了,但是那一次两人做了好大一个噩梦,上面的阿姨比之前的那些阿姨叫的声音都大,床也摇晃的更厉害,随时都要塌下来一样,而且他们的噩梦做了很久,比其他的人长多了。大脸阿姨把我抱在怀里准备离开床下时,上面倒是安静了。从此以后上面有人做噩梦我就开始担心,只不过好像到现在也没有遇到像白人那次的情况。”
赵凡脸上配合着小脸的惊心动魄,心里却笑开了花,看来那‘白’叔叔果然劲大销魂,难怪让一些小姑娘如痴如醉。
“你们多久会遇上做噩梦的人呢?”赵凡明显不怀好意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只是小脸不懂而已。
“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他们会不会做噩梦大脸阿姨好像知道一般,只要一有人要做噩梦,我们就会躺在床下睡觉,即使有时候换被套扫地的阿姨刚出去,就有人进来,虽然我不知道天黑天亮,但是我知道还不到睡觉的时间。”
小脸的脸上充满了好奇,“我现在也可以看得出进来的人会不会有做噩梦的可能。”
“哦!那你给我讲讲。”小脸的话引起了赵凡的兴趣,急不可耐。
“他们有时候一进门就脱裤子,大脸阿姨说他们太热要洗澡了,让我睡觉;有时候他们互相摸起来,大脸阿姨说他们不舒服在按摩治疗,让我睡觉;有时候一进门男人就骂女人,女人不敢开口,听话照做,我问大脸阿姨男人为什么打她时,大脸阿姨说他想做噩梦,果然他们到睡觉时就做起噩梦。还有的时候,他们正做梦呢,就一群人闯进来了,每次都不同。只不过有一次大脸阿姨好像很激动,一直想要那些闯进来的人看见她,他们穿着白衣服,但是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有如愿,那天的阿姨很失落,一天都没说话。”
赵凡听完也为大脸阿姨感到心累,让她绞尽脑汁的编排解释也够难为她的了。
小脸的好奇还在继续,“叔叔,你睡在床上为什么不做噩梦。是人有问题还是床有问题?”
赵凡听完,心想别说没对象,就是有对象也不敢来这做梦啊!
紧接着小脸就说透了他的原因,“是不是你只有一个人,下次你带个人来睡在床上做梦。”
“我为什么要来这做梦?”赵凡不动声色的拒绝道。
“我想看看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梦,每次我想进到他们的梦里去就被大脸阿姨阻止了,她说会伤到我还会把我抓走,所以我害怕就从没有去过别人的梦里了。”
赵凡心道,当然不能让你去了,你发现他们没有做梦回来又是一大堆难缠的问题,难怪你的阿姨是个大脸。
“对了,那个人干叔叔怎么没来,下次你们两个一起来了正好可以在床上做梦,我也想看看你们在梦里的打架是个什么样子,这样我就不怕被别人抓走了。”
赵凡听完一口气没喘过来,呛得差点炸了肺管。别说人干是个男的,就是个女的,他赵凡也不敢有半点的非分之想,这不是咒人吗?
只得装作无事的反问道:“两个男人也会做噩梦吗?”
这只是一句堵住好奇又猎奇的话,好让小脸闭嘴,可是接下来赵凡才想起什么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会啊!有一次我和大脸阿姨正跟着两个男人一起看电视,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阿姨一把拉下去睡觉,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上面就开始做梦了。”
“他们做梦时怎样?”
赵凡也还是抵不住窥探罕见事件的诱惑,一脸低俗。
“他们好像做的不是噩梦,他们声音很小,床也没有摇晃,只是咿咿呀呀的叫着,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赵凡不敢想象那种另类的交往,除了画面辣眼外,已经超出了心里的承受范围之外了,如果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就不堪设想。
看来不能在这上面聊下去了,指不定还会崩出什么更大的瓜来,今天吃的瓜已经够多了。
“你让我叫你小脸,你的大脸阿姨没给你取个名字吗?”
“没有,她一说‘过来’我就知道了。只是你问我我就给自己取了个小脸。”
“那大脸阿姨是谁你也不知道啰。”
小脸点点头,“那你呢,我有了个人干叔叔,那我叫你什么叔叔呢?”
“我叫赵凡。”
“赵叔叔。”小脸很开心,接着又从开心变得惆怅,“赵叔叔,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啊?”
“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把大脸阿姨找回来。”
“也许她离开了,重新做人了。”赵凡直白的解释好像并没有打消小脸的期盼。
“她从来没离开过这栋大楼,她还说要等什么,可是都这么久了也没回来。”
“那她说没说去哪里了,干什么事呢?”
“没有,她只是叮嘱我不要离开,有人来就睡觉,她会回来的。”
看小脸的表情,他似乎完全按照大脸阿姨的要求做的,只不过因为好奇人干而被发现。
但是,找人还可以,这个……赵凡一脸为难,又没有明确的线索怎么找。不过看小脸可怜的模样还有它的身世,拒绝的托词也说不出口。
看着赵凡点点头,小脸笑得很开心,就像离开妈妈的孩子找到家了一样。只不过它不知道的是赵凡的答应只是不想让它伤心,能不能找到,多久找到已经不在考虑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