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蛊?”
“竟然如此厉害!”
奚澜和杨石一前一后跟在奚照身边,处理毒蛇尸体的活儿有士兵,他们俩便一个劲地追问。
“这是南疆大公主给大兄的吗?”
“她为什么对你这么慷慨?莫非这南疆公主见了少煦,立马将汝南王抛之脑后?美人计啊美人计,不管在何时都是好用的。”
“你少胡说!”奚澜反驳道,在他心里兄长是光风霁月的真君子,怎么可能做出出卖美色的事情?!
杨石摇着扇子,慢悠悠道:“否则又该如何解释,南疆大公主原是对汝南王一往情深,怎么忽然之间就对少煦如此厚待。”
奚澜冷着脸道:“那是我大兄风姿绰约、温润有礼,不论是谁都会礼遇三分。”
杨石:“你就不能承认少煦诡计多端、或是出卖美色?!”
奚澜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奚照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一路吵不停的两人,无奈道:“你们还是小孩子吗?”
杨石道:“那你快说。”
奚照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与南疆大公主做了一笔交易,互利互惠罢了。”
奚澜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
他鄙夷地看向杨石:“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杨石佯装听不见,追问道:“什么交易?少煦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奚照但笑不语,任凭杨石怎么催促都不说。
谢珺回来,就看见杨石围在奚照身边,他眼皮子狠狠一跳,控制不住心头那股无名火。
“瑶之回来了。”杨石第一个发现谢珺。
“在说什么?”谢珺看见他来拉自己的手臂,平心静气地问了一句。
没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奚澜没空理会这两人,也不想叫兄长掺和进去他们的爱恨情仇,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推着奚照进营帐。
“大兄快歇息。他们有病,别理。”
杨石嘀咕道:“你才不是好人!”
谢珺淡淡道:“去休息吧。”
“少煦就知道藏着掖着,连我都卖关子!”杨石和谢珺控诉奚照的不良行为,碎碎念道:“他不告诉我,我明日就去问明时!这个少煦!”
“瑶之,瑶之你怎么不说话?”
谢珺掀开营帐,走进去,淡淡道:“我累了,想休息。”
杨石“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也跟着他走进来,不过来都来了。杨石搁下扇子,开始脱外袍,丝毫不见外。
“懒得走回去了,虽然也没几步路……瑶之,我们睡了快十年,也不差这一晚,快,跟我挤挤!”
谢珺还没开口,就看见他动作麻利地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
谢珺:“……”
杨石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迷惑:“怎么了?你不想跟我睡?”
谢珺道:“你今日沐浴过了没有?”
这下轮到杨石尴尬了:“……”
“没出汗,不脏、真不脏!”
谢珺幽幽看着他,没说话。
杨石不管了。直接上了床榻,被衾一盖,反正其他没有,脸皮管够。
他也累了一天了,本来还想等等谢珺,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见他睡着,谢珺便让人打来冷水,隔着帘子,他只简单的擦了擦,没有闹出太大动静。
谢珺走到床榻前,杨石已经睡熟,在最里面,侧着身子,俊秀的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安静而乖巧。
一点儿也没有白日时候的嬉皮笑脸。
谢珺慢慢睡下。
杨石在睡梦中感觉到身边有人,习惯性的把脚靠了过来,搭在谢珺的腿上。
谢珺眉心一跳:“……”
他到底能不能有点自觉?!
“瑶之……”杨石迷迷糊糊凑过来,抱住他,因为半梦半醒,声音有些黏糊。
温热的呼吸打在谢珺的下颚,他不自觉绷紧身体,心跳如雷,下一刻,就听见杨石抱怨道:“少煦到底和南疆公主……做了什么交易啊?”
谢珺:“……”
吧嗒。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
他喉咙动了动,平躺着,面无表情,毫无波澜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杨石已经很困了,眼皮子都睁不开,全靠这一股八卦的精神支撑着,“不知道的话,我死不瞑目……”
“那你亲我一下。”
“嗯……嗯?”
杨石没听明白。
谢珺微微皱眉,似在懊恼那脱口而出的话。
他侧目,杨石呆呆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迷糊着。
杨石打了个哈欠,重复道:“亲你一下?你知道?”
谢珺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睡吧,明日告诉你。”
脑袋忽然被人抱住,谢珺眼眸倏忽睁大,被强行拉了过去。
紧跟而来的,是落在脸颊的温热触感。
杨石就算是半梦半醒,也还是不要脸的。
他掰过谢珺的脸,胡乱地在他脸上亲了几下,就像是小时候跟在谢珺屁股后头追着要糖吃的无赖模样,亲完就催促道:“是什么你快说啊,再不说,我就要睡着了……”
谢珺定定地看着他。
向来笑意流露于表面、内里疏离的谢三郎,此刻看似冷静,其实早已呆滞。
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轻声问:“怀安,你对谁都这样吗?”
杨石真的就靠那一口气撑着,他揉了揉眼睛,揉了也没用!还是好困!他不高兴起来,“当然不一样,我们俩最好啊!你到底说不说?你不说还让我亲你——”
杨石抱怨完最后一句,就彻底没了声音。
他熬不住了。
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谢珺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询问:“不一样,是什么样的不一样?和我一样吗?”
他凑近了些,指腹轻轻落在微张开一条缝的嘴唇。
“怀安。”
“你能明白我的心意的吗?”
回应他的,是杨石沉重的呼吸声。
谢珺心想,还好他再累也不会打鼾,不然,他真的会捏他鼻子让他滚出去睡。
这样想着,谢珺又觉得杨石很乖。
哪哪都挺乖的。
又不惹事、也不怕事。
除了喜欢踢被子。
谢珺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但愿君心似我心。
若有后果,愿一人承担。
·
岭南。
公主听说了外面的消息,越发看不懂自己那个脑子拎不清的姑母了。
“难不成,她不喜欢汝南王了?”公主暗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们留在岭南的这一支南疆族人,与世无争,只精心研究蛊虫剧毒,像祭司大人,一生未嫁娶,都已经活了两百来岁了。
南疆人对情爱没有太多的世俗欲·望,却独独出了大公主和她阿耶两个疯子。
尽管割舍不了血缘亲情,但这并不妨碍公主对他们鄙夷不屑。
阿烛从蔺夫人那回来,看她心情不错,问了一句:“有什么好事吗?”
公主哼了一声,道:“我不告诉你。”
阿烛翻了个白眼,嘁道:“谁稀罕。”
她不问,公主反而不得劲。
“你真的不想知道?”公主盯着阿烛,“和益州有关的事情,你也不想知道?”
“……”阿烛很想知道,但她表现的兴趣泛泛的样子,“没意思,不想知道。”
公主道:“很有意思!”
阿烛:“嗯?”
公主下命令道:“求我,我就告诉你。”
阿烛给她一手肘,“爱说不说!你烦不烦!”
公主将她扑倒,钳制住双手,道:“快求我!”
“……行行行,求你。”
公主总算心满意足,道:“益州的人不知道怎么找上了我姑母,说服了她,得到了一只蛊王,之后不论是遇上蛇群,还是其他的蛊虫,都不必惊慌。前不久汝南王在青原坡安排了一场夜袭,想要用毒蛇偷袭益州的兵马,结果失败了,哈哈。”
阿烛微微一笑,柔声道:“阿藜,你这么高兴呀?”
公主道:“汝南王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阿烛道:“诶,不对呀,你姑母不是对汝南王一往情深吗?怎么会答应益州的人,忽然倒戈相向?难道……这是她和汝南王商量好的计谋?”
“才不是!”公主道,“我姑母就是个蠢货,栽在汝南王身上多年,怎么可能忽然清醒?肯定是益州的人抓住了她的把柄,或是许诺了什么她无法拒绝的好处。”
公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自从懂事,几乎隔三差五就要骂一回姑母,所以最了解她不过。
南疆大公主可以说是一颗心栽在汝南王身上,甚至不舍得给他用同心蛊。
益州的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打动她的呢?
阿烛问道:“你姑母跟汝南王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啊?”
提起这个,公主又拉下脸。
“她许多年前,为了救汝南王伤了身体,以致不能有孕,因为损伤太严重,她也不能如从前一般炼蛊,自己也不能使用蛊虫。”
阿烛默默记下来,问道:
“可是,你不是说有一种蛊,可以使男子有孕吗?”
“汝南王不愿意!”这句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公主暴躁道,“这个废物东西!狼心狗肺!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
她阿耶尚且愿意为了阿娘怀孕生子,汝南王享受了那么些好处,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给她那个蠢货姑母。
公主眼冒凶光,“倘若裴明时当真能杀了汝南王,我就送她一枚可以令男子有孕的蛊虫。”
“她不是也想做皇帝吗?外面的女子想要子嗣,总是要经历九死一生的分娩之痛。难产而死的比比皆是。她要是死了,岂不是将江山拱手相让他人?我送她一枚生子蛊,就当是她杀汝南王的嘉奖。”
阿烛:“……”
她替阿姐谢谢啊。
公主又想起什么,道:“你上回说的,你之前的心上人?是谁?我叫阿弥把他抓过来。到时候给我们生孩子。”
阿烛:“……”
不是,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啊。
公主见她不说话,露出狐疑的眼神,道:“怎么?你不肯说?”
阿烛道:“男人会因为生孩子而死吗?”
公主道:“这可说不准。”
她冷笑一声,“你心疼他?”
正说完,阿弥在外头唤了一声,道:“公主!祭司大人请您过去!大公主也从汝南王府回来了!”
阿烛眉心一跳,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巧。
益州,如果有谁能劝得动大公主,那就非奚照莫属了。
阿烛看着公主走出去,心里猜测道:“莫非,少煦哥哥跟那位大公主说,可以帮她治好陈年旧疾、不孕之症?”
阿烛闲着没事,从书架上随手抽了卷竹简。
南疆人写的字,不,更像是字符。
阿烛看不太懂。
叹了口气,正要放回去,忽然书架上掉下一卷竹简,看上去像是公主的字迹。
阿烛捡起来,记住了摆放的位置,低头看了看竹简。公主的字虽然龙飞凤舞,但也不至于像鬼画符。更重要的是,或许是受蔺夫人的影响,她写的是北朝的文字。
阿烛看见“同心蛊”三个字,神情不自觉凝重起来。
片刻后,她将竹简塞回书架原来的位置,快步流星往外走,朝蔺夫人的住处而去。
如故如香守在外头,询问:“娘子有什么事儿?”
阿烛刚来过,怎么又过来了?
“我刚想起,方才好像有东西落在夫人这边,所以想来找找看。”阿烛道。
如故如香对视一眼,一人道:“我去请示夫人,帮娘子找找。”
阿烛先前只是陪蔺夫人说了些盛京的事情,没有落下任何东西。
这只不过是她的借口。
但她知道,蔺夫人不会拆穿她。
很快,如故如香就走出了,笑道:“夫人说,好像是有一块帕子掉她那了,娘子进去吧。”
阿烛笑着道谢。
她走进去,就看见蔺夫人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递了一块帕子过来。
这是是阿烛身上最常见的东西,蔺夫人喝药时,她顺手拿出来给她擦嘴巴。
阿烛笑道:“多谢夫人,您刚睡醒吗?”
蔺夫人道:“睡不着。坐吧,陪我说说话。”
如故如香见状,出去准备茶水点心。
蔺夫人低低咳嗽一声,抬头看向阿烛,用眼神示意她,有什么事?
阿烛神情认真,深吸了口气道:“夫人,你说同心蛊没药可解,可是……”
“阿藜好像已经找到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