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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弟弟(1 / 1)


豫章郡,九江奚氏。

大郎君未打一声招呼的归来让整个奚氏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气息。

原因无他。

素来温和从容的大郎君归家第一件事,便是发作了二郎君院中的一众仆婢。

原先还因为族老吩咐而推翻院落重建,满是喜气洋洋等着二郎君娶新妇的仆婢们转头就被摁在长凳上,廊下是一身石青曲裾的大郎君,面色冷淡,叫人对他们施以杖刑。

“二郎君尚未归家,谁给你们的胆子,背主忘恩?”

杖刑下去,没两下就有人痛哭哀嚎出声,一个婆子哭叫着求饶道:“大郎君饶命,大郎君饶命啊……奴都是听从奚公他们的吩咐行事的,不敢背主忘恩……”

“这九江奚氏,是奚公等人一手遮天吗?”

眉眼未动,奚照淡淡道:“不知悔改,还敢狡辩。继续。”

“郎君!”

幸而赵夫人匆匆赶来,一群被摁着杖刑的仆婢自以为得了救星,边哭边求饶。

赵夫人看也未看他们,刻板的面上遍布根根细纹,此刻舒展眉眼,温声道:“郎君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奴好叫人准备啊。”

“不必准备。”大郎君的语气尤为冷淡,目光落在赵夫人的身上,带了几分审视意味,良久方才移开,道,“阿耶阿娘不在家中,全赖傅母掌管内宅俗事,只身一人,难免力不从心。”

“只是这么大的事,傅母都未曾知晓,确实有所疏忽。”

赵夫人暗暗叹气,低声认错道:“奴认罚,只是奚公那边一意孤行……”

“傅母也认为,偌大九江奚氏,是叔公他们当家作主是吗?”

先是一手遮天,后是当家作主。

不知道的还以为九江奚氏没了家主与宗子,竟让几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在这里指手画脚。

可笑至极。

赵夫人面色一僵,旋即双手交叠、以额相抵,肃容跪地,道:“奴不敢。”

眼见庭院之中求饶声逐渐微弱,族老那边终于派了人过来。

“郎君归家,实乃大喜。奚公几人已经设宴斟酒,为郎君接风洗尘。还请郎君移步郁暖阁。”

奚照拒绝了,淡淡道:“转告叔公,少煦忙着料理家贼,难以得空,还请叔公他们见谅。”

家贼……

二郎君院里的仆婢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听到这话,肠子都已经悔青,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听从奚公他们安排……

奚澜在家的日子并不多,对仆婢们而言也不是很难说话,加上二郎君向来不受重视,伺候的仆婢也连带着懈怠起来。

谁知道大郎君突然回来,归家的第一件事还是来二郎君的院子,将他们逮了个正着。

难不成,大郎君是早早知道此事,特意赶回来的?

奚照冷冷道:“杵着做什么?”

前来传话请人的仆从陪着笑脸,忙道:“仆这就去。”

内宅第一人、即便是奚公他们都要给几分薄面的赵夫人还跪在地上。

而向来温和宽容的大郎君不仅没有让她起来,反倒询问道:“傅母照顾我与少池多年,可是仗着半个长辈身份,便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赵夫人大骇,言语中已有哽咽,再次伏地道:“奴万万不敢!”

不知过了许久,奚照才发话,让人将晕死过去的仆婢都拖下去,生死由命,只是就算侥幸活下来,奚照也不会再让他们留在奚澜的院中伺候。

哪怕奚澜一年到头加起来也没有一个月待在自己的院子。

“傅母起来吧。”

料理了弟弟院里的人,奚照回书房一趟,写了信笺叫人送出去,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也该让他们回来了。

高门大族素来培养部曲家臣,家主身边还有幕僚跟随。

奚照身为九江奚氏的继承人,阿耶对他严苛但也放心,该放的权从不吝啬。奚照自小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家臣,连带着弟弟的那一份也给安排上了。

若非先头手中无人可用,将他们一同派了出去,如今也不至于发生这等事情。

大约过了一刻钟,五叔公与六叔公一同找了过来。

“少煦,少煦!”

奚照跪坐书案之后,翻阅着书童记录的这些日子以来奚氏发生的事情,对外头殷殷切切的呼唤置若罔闻。

拄杖声、喘息声,都掩盖不了沉重的脚步。

两个老头一边走进来,一边语带抱怨道:“少煦啊,看什么这样认真?连我们喊你都未曾听见。你们兄弟二人是商量好的不成?一个回来,另一个就不回来。少池呢?他在京中无亲无故无师无友的,在那做什么?”

“少煦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六叔公好让人去接你啊。你这一个人,路上若是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你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就是,你阿耶派给你的人呢?你都留给少池了?北方流民几次暴动,你你你,你还敢一个人,路程遥远,你是要吓死我们吗!”

竹简卷起放置一旁,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老头们的抱怨戛然而止。

奚照温声道:“五叔公、六叔公,近来身体可好?”

五叔公心里惴惴不安,但六叔公已经笑成一朵菊花,被奚照的关怀所蒙蔽,抢着道:“我们好着呢!但是少煦啊,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就不要往外跑了。你六叔母为你相看了一门好亲事,清河崔氏的十二娘,你觉得如何?”

五叔公拉了拉这个老东西的袖子,被他以为想抢功,甩开再甩开,走到奚照身边,将崔十二娘夸赞得上天有地下无。

“……我与你阿耶也说过了,我们都觉得崔十二娘堪以配你,她擅琴,你擅萧,琴瑟和鸣,天作之合啊!”

“崔十二娘擅的是筝!筝!”这个蠢东西!五叔公将人拉了回来,比起六叔公,他更了解奚照的脾性,这个九江奚氏的继承人并非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温和良善。

“少煦啊,我们没有逼你成亲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欢,我们再看看就是了。”

这话,仿佛所有士族贵女都由他们挑挑选选。

奚照没有答话,整理好书案上的竹简,方抬头看了一眼两个长辈。

“少煦?”

奚照笑了一下,这笑容让人不由心底一松。

奚照起身,道:“我回来的路上听闻豫章郡内有法会,叔公闲在家中左右无事,怎么未曾过去看看?上回少池回家,还与我说,五叔公连凉亭的帘子都是写了经文的绢纱。”

五叔公一想到被奚澜扯走的经文素帛,就心痛的难以呼吸,眼冒泪花。

他捂着心口,虚弱道:“老了,走不动了,还是安分些在家里下下棋的好。”

六叔公嘲笑道:“你个臭棋篓子,也就是戚老头看你可怜,才陪你下两盘。”

“你放屁!你才是臭棋篓子!都没人找你下棋!”

奚照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争吵不休,蓦地出声:“五叔公便是因为有人陪着下棋,所以就将少池卖了出去?”

原先还吵的面红耳赤的两人迅速哑了声。

面面相觑。

六叔公别过了脸,别看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奚照温声道:“五叔公怎么不说话?是因为我与少池没有阿娘,所以几位叔公便如此操心我们兄弟二人的亲事?还是因为少池可以随意拿捏,便挨个将人塞给他?”

“不是、不是……”

“叔公是不是忘了?我早前便有言在先,少池的亲事,除非他自己点头愿意,否则没有人能替他做主。”

奚照笑了笑,道:“莫非叔公欺我好说话?好摆布?可拿捏?”

“没有!没有!”两个老头连连道。

六叔公只觉压力如山重,赶忙推锅道:“都是老五!他想着给少池寻一门亲事!先头薛氏如意不好,便想着戚老头家的小孙女也行,说不定少池会喜欢……”

“不是你说戚老头家的还算端庄大方?!”五叔公吹胡子瞪眼,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撺掇我去找戚老头,我我我!”

“好了。”

转过身,奚照背对他们从架上取下一卷竹简,语气冷淡,却威慑力足够。

“今日照将话摆在这,九江奚氏这些年未曾给过少池什么,就莫要再想着从他身上获取。”

“竹简上头有书写,少池这些年来在九江奚氏的一应支拨,走的是阿娘先头留下的嫁妆,与奚氏无关。”

六叔公听了反驳道:“他难道不是九江奚氏子弟?这些年,他能平安长大,靠的不是九江奚氏,难道还是饮露食蜜,天生天养的不成?”

奚照冷冷道:“你们管过他?照顾过他?关怀过他?在意过他?!”

“我给叔公面子,是敬重长辈。今日即便是阿耶在这,我也会当面与之对峙——扪心自问,你们可曾对得起少池?!”

“奚氏耗费资源栽培我、重视我、养育我,我感恩于心。于照而言,奚氏是一生之责,无论如何,我也会保全奚氏。”奚照与他们擦身而过,落下一句话,“少煦敬重叔公,不愿顶撞,还望长辈们体谅一二。”

见他要走,五叔公顾不得面上无光,忙道:“少煦!少煦你去哪?”

奚照脚步一顿,道:“今日归家,眼见叔公做主,毁少池院落,还以为要将我们兄弟二人赶出家门,不知错在何处?照回去转告少池,等长辈们消气之后,再回来赔罪。”

什么?

这这这,他们不是那个意思啊!

五叔公和六叔公连忙上前,一人一只手拉着奚照不肯松开。

“哎呦,少煦啊!少煦你听五叔公解释啊!五叔公真的没有那意思,我就是看这少池的院子太小了些!日后若是娶妻生子,不够用啊!这不是想着给他扩大重建吗?不弄了、不弄了!”

“少煦、少煦!这都是你五叔公一个人的主意!跟六叔公可没有关系啊!六叔公不知情!不知情!你别走啊,少煦,你说你老跟着宋安游做什么?宋老头最爱装腔作势,你在那他就使唤你!”

“五叔公马上就让人把少池的院子恢复原状!”

“六叔公去让人澄清!那都是长辈间的玩笑话!少池和戚小娘子的亲事都是无稽之谈!”

奚照叹了口气,终于展露笑颜。

“那就辛苦五叔公,六叔公了。”

两个老头忙道:“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又眼巴巴地看着奚照,“少煦啊,别走了吧?”

哪有一族宗子往外跑不着家的?

宋安游那老头不怀好心啊!

想让他那外孙女迷惑他们九江奚氏的继承人。

这传出去,九江奚氏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奚照不动声色拨开两个老头的手,客气道:“我去寻阿耶,叔公,先失陪了。”

而后走出九江奚氏,直接回了盛京。

等奚氏家主回来,几个老头眼巴巴瞅着他身后,向他讨人:“少煦呢?少煦不是去找你了吗?”

奚氏家主:“?”

奚照在前头摆平一切,奚澜在后头苦兮兮帮写作业。

阿烛有些不好意思了。

尤其是在奚澜说了那样的人误会的话之后,还主动要求帮她写作业。

宋豫这几日心情不好,似乎是感染了风寒,满屋子的药味儿挥之不去,就给阿烛布置了许多功课。

多也就罢了,还得在规定的时辰里交上去。

阿烛本就不多的休息挤压再挤压,好几次写着写着就给趴下了。

奚澜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阿烛握着笔脑袋一点一点垂下去,险些毫笔末端戳中眼睛!

奚澜在心里直骂宋豫心狠手辣,然后悄悄把阿烛的功课从她手臂下抽出来,怕吵醒她还特意拿到远一些去写。

他模仿阿烛的字迹很快,赶着时辰写完,才将人叫醒。

“阿烛,去交功课吧。”

“嗯……嗯?”

阿烛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再仔细一瞧,深深吸气,高兴道:“我居然还有在梦里写功课的本事!”

奚澜:“……?”

你看看我吧。

看看我快写断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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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之怨种兄弟

奚照:今天又是爱弟弟的一天~

奚澜:我给阿烛写作业!阿烛多喜欢我一点!

阿烛:我超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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