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郎真的要休妻?”
凉亭之中,琴音骤止。虽然初初练习之时,难免间断笨拙,但低沉雄厚的声音乍然一顿,还是让人不住皱眉捂耳。
松雪道:“阿烛太不专心了。”
“是我分神了。”阿烛低头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松雪看了一眼前来告知的少年郎君,大抵还是太过年轻,不知掩藏心思,所有情绪都表露于面。他怕是都不知道自己的意图有多明显。
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竟难为一向不爱与人交往的奚二郎君亲自过来和阿烛说。
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奚二郎君这姿态是不是也太……上赶着了?
松雪是知道奚澜对待主子的态度,但此刻裴明时不在,她自然是以阿烛的意愿为先。瞧她模样,恐怕也不能再专心学琴。
“阿烛先歇一歇吧。”松雪道,“奴去煮茶。”
她走出凉亭,微一回眸,便见小娘子起身,走到少年郎君面前,似嗔似恼。
“我在学琴,你就不能迟一些告诉我吗?”阿烛虽然对这些没多大喜爱,但要她学习的东西,她都会全神贯注认真去做。
松雪说,阿烛于琴一道有天分,只要每日勤加练习,不用几年,便能大有所成,名冠盛京。
阿烛觉得她在哄人。
如果真的有天分,也不会好些日子了还弹出这种东西。
阿烛低下头,她也知道自己不专心,不能全赖奚澜。
“你明明……”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触及阿烛不解的眼神时发现不对,及时止住。
梦里的阿烛,虽然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艺,但她并不喜欢抚琴。
他梦见她为裴明时招揽贤才,被人指着鼻子羞辱,女子还要妄图颠覆天下!简直白日做梦、可笑至极!
彼时尚年少,堪堪二九年华,出师不利,她不愿意让裴明时知道自己受辱,独自在房中抱着琴哭泣,而后越发发狠学习,叫那人心服口服,俯首称善,才为自己能替裴明时分担一二而暗自庆幸。
奚澜想说,你明明不喜欢抚琴。
但今时不同往日,阿烛还没有接触到那么多事情,她对琴只是不感兴趣,没有喜不喜欢一说。
“如意县主照你说的去做了。甚至自认聪明绝顶,想要让薛桓休弃安成郡主,这样她就可以和安成郡主撇清干系。”奚澜道,看着阿烛,“这个消息就是她让人传出来的。”
“吓我一跳。”阿烛抚了抚心口。
“我说呢,薛二郎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休妻。虽然二皇子也有举荐,但再怎么样,安成郡主也是出过力的,为了薛二郎的前途,安成郡主这回可是把所有脸面都丢尽了。”
过河拆桥也不是这么个拆法。
以薛桓爱惜羽毛的行事作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叫自己落人话柄的。
奚澜冷冷道:“他就是要休妻,也不会是现在。起码也要等到安成郡主身败名裂,彻底被踩进泥里,才与她和离。”
是和离,不是休妻。
阿烛认同地点点头。
奚澜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裴明时给你的。”
“阿姐这么快又给我寄信了吗?”阿烛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捧着信笺,就跟得到了什么至宝一样。
她怕裴明时又在信里喊乖乖,就没好意思当着奚澜的面拆信。
阿烛背着手,瞅着奚澜:“奚二郎君,你还有事吗?”
没事的话,你先走?
听说了赶人的意思,奚澜嘴角一抽,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怎么就听见时断时续的琴音就过来了呢?
阿烛顺口问了一句:“少煦哥哥给你写信了吗?”
奚澜脸一黑,不肯承认自己被遗忘了,嘴硬道:“那是自然。大兄不给我写信,难道还给你写不成?”
阿烛看了眼信封里面,有两张分开的信笺。
她没忍住炫耀的心,抽出来,在奚澜面前晃了晃。
“咦?这怎么有两封呀?少煦哥哥是不是把你的信一同塞到我的里面啦?我看看噢。”
奚澜:“……”
她迟早被人套麻袋!!!
“大兄顺手给你写一封罢了。这有什么值得炫耀?”奚澜酸溜溜道:“大兄给我写的信,一个匣子都装不下……”
阿烛抬眼,“可是少煦哥哥说,他懒得搭理你诶。”
奚澜:“???”
阿烛笑弯了眼,“少煦哥哥还说,让你自己备好伤药,等他回来饶不了你。”
奚澜:“???”
大兄不搭理他也就罢了,怎么什么都和阿烛说!
况且,他做什么了?又饶不了他??
阿烛也很好奇,“你跟少煦哥哥说了什么呀?他好像很生气诶。”
奚澜恼羞成怒的表情瞬间僵住。
有一种不上不下的滑稽。
他……他不就是问兄长,怎么讨阿烛欢心吗?
奚澜努力维持镇定,也不敢在阿烛面前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阿烛理解地点头,“少煦哥哥说他们快回来了,你要抓紧备好伤药啊。”
奚澜:“……”
你是在幸灾乐祸吧?
阿烛等他走了,才揭开裴明时的信,一字一句好好看。
松雪端了茶水和酪浆,就看见阿烛傻兮兮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松雪差点误以为是奚澜的缘故。
“松雪姐姐。”阿烛高兴道,“阿……公主说至多五日,就能回来了!”
松雪已经得了消息,裴明时已经将永安郡收入囊中,就算薛桓上任,也不过是一个空壳子。
松雪将醇香的酪浆捧至阿烛面前,笑道:“茶水多饮,晚上容易睡不着。阿烛喝这个吧。”
“好香,好喝。”阿烛道,“谢谢松雪姐姐。”
她饮完刚煮好的酪浆,压低声音道:“松雪姐姐,能帮我一个忙吗?”
“阿烛但说无妨。”
“请松雪姐姐帮我查一查,到底是谁告诉安成郡主,说只有我心甘情愿付出心头血才能治好如意县主的怪病。”
松雪微微一笑,也不瞒着她。
“三娘早就让奴去查过了。当时如意县主得病的消息被瞒得很好,安成郡主严防死守,不惜杀了为其看诊的医官,听说,最后是找了一个道士,才将您从永安郡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