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烛怕人看见,将他拖到墙角,踩着一块砖,勉强和奚澜平视,气势汹汹道:“你说,你那个被贵女迷得七荤八素、连家也不回的同窗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把他打一顿,脑子打清醒了就好了。”
奚澜瞬间安静如鸡:“......”
阿烛:“说啊!你不敢说,是不是故意编瞎话骗我的?我们到底谁骗谁,你想好了再说!”
奚澜一面分神注意着她脚下,一面避开目光,心虚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喊打喊杀。”
阿烛是会打人的。
这一点奚澜非常确定。
阿烛想到围场那日奚澜和裴明时说话的语气,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竟然对裴明时那样说话!
他怎么敢的?
阿烛磨了磨牙,非常生气道:“你这个大骗子!”
奚澜也恼了,“我骗你什么了?”
除了在梦里,阿烛从来没有这样生气骂他。
这是第一次。
因为裴明时。
阿烛胸口不断起伏,道:“你不承认,那我就去把你同窗找出来——”
“除了同窗是我兄长以外,我没有再骗过你!”奚澜打断道,神情因为怒气而紧绷,怕吵不过阿烛,他别过脸去,不看她。
阿烛控制不住,大声道:“你说公主坏话!”
奚澜忽然回头,狠狠瞪向她。
她才不是因为他欺瞒在先而生气!
她只会为裴明时抱不平!
阿烛也凶狠地看他,比谁眼睛大是吗?谁怕谁啊!
不好......
瞪得太认真,眼睛疼。
阿烛揉了揉眼睛,看上去就跟哭了一样,一字一句道:“你说公主坏话,我不要和你好了。”
说完一把推开尚在愣怔之中的奚澜,头也不回。
阿烛一边走,一边气鼓鼓地想。
骗子!
还说什么他同窗被贵女迷了心窍,那贵女配不上之类的话。
这世上只有别人配不上裴明时,奚澜他兄长想倒贴,裴明时还不要呢!
阿烛停下脚步,又想回去把奚澜骂一顿。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某人远远跟在后头,好好一张俊脸跟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垮了下来。
阿烛莫名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委屈。
他大概也没想到阿烛会忽然转身,下意识地停住,发现她没有哭,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没跟你。”奚澜语气冷淡。
这是真的。
因为他俩去的都是宋老太爷的院子。
不同的是,阿烛是去找宋夫人,奚澜是回去继续锄地。
阿烛哼了一声,说到做到,她才不会再和奚澜说话。
宋夫人看见阿烛,还纳闷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阿烛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道:“是我缠着公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宋夫人闻言笑道:“明时虽只比你们年长两岁,但自幼老成,难得见她跟人聊得来。这是好事。”
阿烛道:“公主很好。”
奚澜呵呵一笑。
宋夫人只看见一个身影,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不远处的苗圃中喊了一声。
奚澜走过去。
宋老太爷唉声叹气道:“这才干了多少,就跑出去。跑出去也就罢了,回来还臭着个脸。”
奚澜又想把锄头砸这老头脚上了。
这是八辈子没说过话了吗?还念念念个没完了。
奚照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弟弟,这一副受了气还不敢言的模样,怕是和那位秦娘子脱不了干系。
奚照笑道:“少池尚年轻,老师见谅。”
宋老太爷笑道:“你也说说他,这又不是我给他气受,怎么还冲我撒脾气呢。”
奚照看过去,奚澜立刻道:“没人给我气受!”
宋老太爷眯眼一笑,还死鸭子嘴硬呢。
不过一物降一物。
奚家二郎这性子,确实需要个人来磨一磨。
否则日后容易戾气过重。
寡亲寡友。
哦,还会娶不上媳妇儿,孤独终老。
宋老太爷摇头惋惜。
奚澜:“......”
是不是在说他坏话?
隔日。
时辰尚早,宋老太爷还未起。
宋枝枝立在廊下,悄悄打了个哈欠,好在无人发现。她看了一眼阿烛,见她愁眉苦脸,悄声问:“怎么了?”
阿烛低声道:“七娘,我们只是伴读,不用被考校学问吧?”
宋枝枝:“……?”
阿烛也是忽然想起来,她一心想着要成为明时公主的伴读,完全忘了做伴读最起码的东西。这会儿冷风一吹,脑子都清醒了。
阿烛记得自己上辈子死的挺早的,阿娘从不让她做费心神的事儿,以至于阿烛没怎么读过书……
啊!
她不会被宋老太爷赶出去罢?
“没事的。”宋枝枝小声安慰道,“翁翁不会计较这个。”
阿烛的出身大家都知道,没人会要求她学富五车、出口成章。
至少宋枝枝觉得,宋老太爷更看重性情人品。
正说着,有人往这边走来。
两人齐齐闭嘴,垂下眉眼,做老实状。
大抵是草木茂盛,挡住了阿烛她们,奚澜不曾注意廊下有人,也完全没想到阿烛和宋枝枝会这么早就根木桩似的立在廊下。
他语气略冲道:“大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阿娘遗物也拿回来了,我们还待在盛京做什么?”
阿烛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就见奚澜紧紧拽着面前人的手臂,死活不让他再往里走,跟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似的。
奚照无奈道:“就算要走,也要与老师当面告辞。”
声音温润,如清风拂过山泉,又似日照下的粼粼溪水,有种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叫人不自觉心旷神怡。
只是被奚澜挡住了脸。
奚澜其实已经不大相信兄长,主要是他这些日子做了这么多,也不见奚照有丝毫动摇,难道还会因为他死缠烂打就松口?
但他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丝期望,迟疑道:“告辞完,我们就走?”
奚照坦然点头。
于是松了手,奚澜皱着眉头,跟在兄长身后,仍旧脸色郁郁。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这才发现边上站着两个人。
奚澜险些吓了一跳!
双双对视,相对无话,莫名尴尬。
“……”
阿烛别过脸,装没看见。
她可是很记仇的!!
奚澜面色铁青:“……”
心道,她在这怎么不早点出声!
她不会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了吧?
阿烛偷偷看了一眼奚澜身边的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色如玉,貌若天仙。
这并不是时下追捧的阴柔之美,但在阿烛心里,几乎无人能及!
她脑子里莫名冒出一句话。
——抑若扬兮,美目扬兮。
像是别人称赞奚照的。
但具体是谁,阿烛不记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和奚照不过第一回见,怎么可能认识?
奚照莞尔一笑,用眼神询问弟弟:“这就是你说的,秦小娘子?”
奚澜臭着脸不说话。
除了她还有谁。
胆子这么大,还直勾勾盯着别人看,他兄长有那么好看吗?
奚澜憋不住,问:“你在这做什么?”
阿烛奇怪地看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傻子。
“我等公主啊。”
这不是伴读该做的事儿吗?
奚澜听见公主两个字就黑了脸。
梦里如此、现实更是如此!他实在想不明白,裴明时究竟哪里吸引人,以至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见裴明时,阿烛就会屁颠屁颠跟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