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魏琪带着谢稻来到春天网吧。
“这是李旭,16岁,周五到周日白班,在隔壁技校学修车”谢稻看李旭长得又黑又凶,个头不高,很壮实。
“董成你见过的,他周二到周四的白班,跟他说了你今晚来上班,他开心得撒丫子早跑了,明早六点再过来接你的班,现在你们三人,每个人八小时,轻松不少,晚班一天120,白班一天90,还有疑问吗”
“周一你们放假?”
“网吧哪会有放假,周一是存哥看店,因为两个人要倒班,不过你来了,存哥就不用来了,然后台子下面放着张行军床,半夜没人就在行军床上睡”
“行”
“上夜班的人可以免费吃方便面和火腿肠,仅限一桶,一根,多的都要加钱啊,其他的让李旭跟你说”
魏琪把李旭往他边上一推,自己就找了台机子打游戏。看谢稻全身心地学着网管技能,感叹道,不愧是学霸,学得认真,这网管还要学。
云墨练了一段时间,指法熟练很多,边看谱子边拉,卧室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天空之城。
肖锦明看着全神贯注投入二胡的云墨,想起艺术节舞台上的她,穿着简约的青色绸缎旗袍,旗袍肩线上绣着一支白梅,白梅的褐色枝干斜着延长到胸下,最终隐没进两颗纽扣中间的缝隙。独具一格的穿着在一群小西服蛋糕裙中格外突出,却意外的好看。
云墨挺直了腰背,双手一压一拉,在悠扬生动的曲声中散发着自信耀眼的光芒,那时候的肖锦明,站在台子侧面,只觉得舞台为云墨而存在。那个时候,他心里可惜“如果云墨不是拉二胡,而是穿着跟其他女生一样的小礼裙,像以前一样拉着小提琴,那该多完美”。
拉完整首,云墨转头看旁边的肖锦明,等待他发话。
“不错,虽然没有我以前听到得那么流畅,但一个音都没错”肖锦明露出满意的表情。
“哈哈哈,小稻子也说我一个音都没错过”云墨骄傲的挺胸。
“谢稻也听过你拉天空之城啊,我记得那时候他小学,应该去不了艺术节”肖锦明敛了笑容。
“这天空之城当初就是为他学的,那时候他掉泳池里发高烧,怎么哄他都不好,不过当时拉的是简谱,现在这个谱子比那个难多了”云墨掰了掰手腕,活动下筋骨。
“所以那个五一你说不和我们去海边,就是在照顾谢稻”肖锦明陈述道。
“也不是…也…差不多,反正那个五一都在哄人”哄得的是谁不言而喻。
肖锦明上次见到谢稻看天空之城,就怀疑过云墨拉二胡是因为谢稻,他不介意拉的曲子和谢稻有关,毕竟谢稻连家都消失在高尔夫小区了,以后也没什么交集。但真相戳人心,艺术节上的天空之城也是为谢稻拉的,肖锦明心里失衡了。
“那我们先来合奏一遍,还是等我背好谱子,再跟你合奏?”云墨开心地问肖锦明。
“你先练顺吧,要不然合奏也是断断续续的。”
“行”
肖锦明看云墨那股认真劲儿,看着真刺眼啊。原本只盼着云墨能和他合奏,现在又希望这曲子是属于他们俩,人啊,总是贪心的。从云墨家里出来,肖锦明给凯亚团长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早上六点,董成来接谢稻的班,看谢稻头发乱了,明显的疲惫,打着哈欠朝谢稻扔了个面包,开玩笑说。
“小屁孩,果真是年轻,这熬了一夜,居然没有黑眼圈”
“嗯昨晚周五人很多,眯一会就来人,没有鸡蛋吗?”
“谁喜欢吃鸡蛋啊,周末人多正常,一般到周末我们晚上会多准备点口香糖或者槟榔,随便吃,但烟是自费的”
“不抽烟,牛奶随便喝吗?”谢稻吃着面包抱着希望问。
“你看来这都是奶娃子吗,还牛奶,你想打开冰柜的画面,牛奶和啤酒共存, 多侮辱啤酒啊”
“……”谢稻吃完面包盯着董成。
“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说真的,你让存哥进些牛奶试试,那些人给你奶醉了”董成坐在椅子上把腿翘到台面上。
“给我结工资”
“得,我说你吃人的眼神干什么,又不是不给你,给”董成从抽屉里点了钱给谢稻,又嘴贱“你每天要钱干啥去啊,钱到手就没了,还不如放在存哥这月结呢”
“醉奶去”谢稻回了句,转身开门离去。
走在路上经过一个包子铺,买了两个鸡蛋,又去超市买打折牛奶,回家吃完,将自己身上的烟味都洗干净,倒床上就睡。
下午谢稻醒来,恍惚了下,心里算算,还有25天到云墨生日。如果每天都去上夜班,晚饭可以吃网吧里的方便面,每天只消费早饭和午饭,去掉15块,每天净得105,不对,还要扣掉牛奶和鸡蛋的钱,就算一百,满打满算给云墨的礼物最多是2500块。
谢稻抓了抓头发,脑海中盘算着白天还能干什么活。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了下,是魏琪发来的。
“睡醒了吗?来春天给你介绍人”
“好,十五分钟”
谢稻还没走到春天,在林飞的服装店门口被魏琪叫住,招手叫他过去。
果然他们都认识,谢稻想了想,毕竟是在人家手下讨生活,叹口气走进服装店。
“来来来,这是春天网吧的新网管,叫谢稻,是我们班的学霸”魏琪捞着谢稻的肩膀,给一桌子的人介绍,又转过头对谢稻指着人说,
“这是林飞,这家服装店的老板,长得年轻漂亮吧,我们都叫飞姐”
“这是黄毛,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兄弟,那两个你也见过,野子和郭子”这三个是第一次打谢稻的那几个人,黄毛的耳朵还包扎这纱布,野子头发染成红色的,郭子没的头发染,是个光头,左眉斜着被剃了一道,这三个人往那儿一坐就痞气十足。
“这是刘存,我们都叫存哥,你也熟悉,往后呢咱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以前甭管多大仇多大怨都在这杯酒里,干了就是自己人”
魏琪拿给谢稻一杯啤酒,大家都是常喝酒的人,超大一杯,谢稻的杯子也是同款。这意思就是带谢稻进圈,以后不会被他们欺负,谢稻收下魏琪的好意。
“没人惹我,大家相安无事,谁惹我,春天第一个倒霉”这是给刘存一个警告,谢稻也算是直击要害。春天是刘存费心养起来的,只要他手下的小弟不给他惹事,他可以在刘存手下任劳任怨地打工。
“放心,我这没人敢欺负你”刘存跟谢稻碰了杯子,自己一口气干了酒,谢稻也跟着喝起来,其他人也一一拿着杯子碰起来,除了飞姐喝了一口,其他人牛饮完放下杯子,准备吃菜,谢稻还在仰头小口小口喝,大家都笑开,黄毛一脸不耐地低头夹菜。
仇怨既然解开,大家就畅聊起来,魏琪给他们吹牛逼,说着谢稻是如何把他和刘存从刘志贤手中救出来,夸大其词地形容刘志贤的怂样,几个人都换成敬佩的眼神看着谢稻,谢稻只是从容优雅地夹菜吃饭,心里想的却是省一顿饭钱,没白来。只有黄毛低头恨恨地啃着猪蹄。
吃饱喝足,大家又去春天打游戏,魏琪也拉着谢稻说,跟他们一起团战。谢稻只跟着云墨玩ps4上的单机游戏,联网对打的游戏从没玩过,既然在网吧工作,谢稻准备融入这个环境。
“谢稻你居然没玩过英雄联盟,你那号刚注册跟我们打不起排位,我让董成给你借个号”
给谢稻借了个黄金段位的,魏琪切换成小号带谢稻玩。怎么说呢,毕竟是第一次打,在塔下被小兵打死是可以理解的,魏琪忍了忍,带着谢稻去打野,被对方偷袭,让谢稻撤退,一看撤到对方家的野区,直接被对方打野的一个大招打死,魏琪深觉队友难带。
“我今天才知道你不仅是学霸还是路痴”
“……”
“算啦,我就免费给你当陪练了”
“陪练是可以赚钱的吗?” 谢稻脑中有一瞬间的想法划过。
“那肯定啊,游戏玩得好的,陪练很赚钱的”
“那现在什么游戏最难玩”
“你要做陪练的话,找玩的人多的,那样需求量大,而且菜鸟也多不是”
谢稻觉得魏琪说的有道理,退了账号切换成自己的账号,从新手开始学起。
魏琪看谢稻又开启学霸模式,自己切换成大号玩自己的。
周日,温山有个小提琴家的巡回音乐会,肖锦明想叫云墨一起去,怕她拒绝,又拉上李静和杜薇薇,果然云墨没有拒绝,四个人一起去市中心的温山大剧院。
“听说这个票很难买哎,锦明是真厉害,一下子能搞到四张”肖锦明本来从黄牛手上高价买了两张,又从凯亚团长那里求来两张。
“这么难买,谁的票这么贵?”好久不拉小提琴的云墨对这个圈子的名人已经不熟悉了。
“是佛拉里丝啊,他的世界巡回音乐会票怎么可能抢得到”杜微微激动道。
原来是这个人,记忆中的声音缓缓从脑海里冒出来,云墨回想起在肖锦明家里看到过的纪录片。
佛拉里丝,意大利人,7岁学琴时充分显露出音乐才能,13岁跟着老师环游世界表演,15岁自创梦想三部曲,不到二十岁,因为高超的演奏技巧、复杂且快的指法,名动世界。云墨还记得纪录片有段他的独奏,在舞台上跟着音乐的节奏展露丰富的表情,激昂的情绪带动着云墨,在电视机前面看得如痴如醉。
现在的云墨,觉得这就像是时光机器,当年的情绪还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好巧啊,明哥哥也在”吴蝶书从旁边走到肖锦明身边,瞥到云墨,表情不愉。
肖锦明在跟凯亚团长打电话要票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他们家为这次的表演提供了免费的五把小提琴,她进来不要票,甚至可以带人进来。听到肖锦明说要两张票的时候,想知道他又是跟谁去看音乐会。没想到还是这个学姐,穿着特步运动衫、特步鞋子,左手戴着根黑色皮筋,脖子不带任何饰品,扑面而来的穷酸气息。
上次肖锦明在走道门口,拒绝了吴蝶书的晚饭邀请,指着云墨对她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约了喜欢的人”
“你喜欢她什么,我也可以学”
“那你学不会,我喜欢她胸大”
肖锦明人身攻击了吴蝶书,是报复她堵厕所带来误会,不过这误会让云墨请他吃了饭,还是有一点点感谢吴蝶书的。
“你怎么也在?”肖锦明不爽地看她。
“只准大胸的人来吗?哼”吴蝶书想起来就难过,要不是自己还小,长大了肯定比云墨的大。回头瞪了一眼云墨,大步一跨走进大门。
杜薇薇和云墨、李静一脸嘿嘿嘿的八卦脸盯着肖锦明。
“咳,我对她是挺凶的,走吧,快到时间了”肖锦明瞟了眼云墨的胸,拿出票上前排队检票,三个女生很快忘记这件事,杜薇薇开始谈论起佛拉里丝的作品,云墨默默地听着。
肖锦明望着云墨,今天没有扎马尾,披着头发,随意穿了件运动短袖和短裤。云墨个子算高的,这才高一已经165了,肖锦明也只是比她高十公分而已。云墨四肢很细,可是脸上肉嘟嘟的,胸也……咳,肖锦明说的也是实话,同样的校服穿在身上,云墨看起来就是比其他女生胖,毕竟胸围大了一圈。
肖锦明和云墨是连坐,和李静、杜薇薇不在一起。肖锦明很开心,长大后第一次和云墨坐一起看他们共同喜欢的音乐会。这是一个起点,希望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多。
音乐会刚开始是佛拉里丝的乐团做热场。肖锦明给云墨介绍这个团队,声音很小,云墨听不清,把耳朵支到肖锦明嘴边,肖锦明微微转头碰到云墨的耳朵,愣了会,舞台上的热场已经结束,灯光都黑了。
肖锦明没有后退反而前进一些对着云墨耳廓说了句“待会佛拉里丝表演的时候,你把自己当做主演,然后……”
“然后什么?”云墨没听清后面的话。
肖锦明伸手揽着云墨肩膀,贴得更近说“然后把我当做唯一的观众”。
云墨不知道该回什么,眼前一束灯光打在舞台上,身穿燕尾服的佛拉里丝缓缓地拉起小提琴,传来柔和悠扬的琴声,像涓涓细流淌进云墨心里。
仿佛回到刚学小提琴的新春,大方地在爸爸妈妈演奏了曲《欢乐颂》,爷爷还夸她是个小小提琴家。随着佛拉里丝手指的变化,琴声骤变激昂,像高歌前行的战士,猛烈而激进,突而如瀑布倾泻奔流,最终婉转而下,低沉落幕。
云墨沉浸其中,肖锦明却无心欣赏,揽着云墨肩膀的手,不敢收紧也不想放开,就这么僵硬地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肖锦明和云墨相拥着的背影,吴蝶书忍不住骂了句,站起来不管是否阻挡他人视线,走出了大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