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刚踏出门外,就看到了邢弋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烟正靠在法医科门口。
“邢弋……”
邢弋打断了他的话,询问道,“董老师,是七具吗?”
“你怎么知道?”
邢弋狠狠吸了一口,将烟蒂抛向地面,狠狠踩了一脚,然后将其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十五年前轰动一时的8.15 桐江自杀案,有人整理了资料发到了我的邮箱。”
“你是为这事儿回来的?也是,你师父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悬案。”董成刚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既然你在,你亲自跑一趟实验室,让他们往这个方向查查。”
“好,老师辛苦,您的身体还可以撑吗?”邢弋的视线紧紧锁定在董成刚身上。
“穆局跟你说了?”
邢弋点点头。
“嗐。”董成刚摆摆手,“我这一辈子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值了。”
“您都说了,桐州要交给年轻人,不妨休息休息。”
“忙碌了一辈子,闲不下来哟。”董成刚敲了敲困乏的腰,“我这一辈子啊,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老婆。”
邢弋眼眶微微泛红,同样的话,他在师父的嘴里也听过。
他默默地转过头,“您先忙,我去实验室那边。”
解剖室内。
江聿反复检查着拼凑近乎相同的尸体,确认无误后,招呼武正过来拍照。
“江哥,比想象中快啊。”武正边拍照,边感叹道。
江聿抬起一只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该慢的时候慢不就行了。”
“江哥,看着感觉很小的样子。”武正举着摄像机对着拼凑好的尸体拍照。
江聿他沉默不语,今天一整天的事情都像是经过精心策划一样,十分刻意,仿佛有人在暗中指引他,他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想起十五年前的那桩自杀案。
一旦代入,就很难冷静下来从旁分析。
“切口不规则,尸块大小不等,像是被人丢进了大型搅碎机过了一圈一样。”武正边说边围着解剖台转了一圈,全部拍摄完毕后,低头一张一张地翻看照片,对不符合标准的照片,他会删除必能重新拍摄。
“国内的大型搅碎机,刀具一般是螺纹,间距相等。”
“量子空间呢,风刃。”
“看多了?”董成刚听不下去,没忍住抬起手,轻敲了一下武正的脑袋。
“哎哟,老师你怎么偷听人讲话。”武正吃痛,缩了缩脑袋。
江聿笑道,“该,这么多年书白读了,尽讲些不着调的事。”
董成刚换好衣服,准备进行下一步。
门被推开,邢弋行色匆匆的闯进来,冲着江聿喊道,“江聿,你跟我去趟现场。”
江聿下意识的看向董成刚,出现场一般情况是师父一个人,或者师父和他去,直接让他去还挺少见,他拿不定主意。
“跟在我屁股后面也五年了,该自己闯闯了。”董成刚摆摆手,“这儿有我和小武在就行。”
得了董成刚的首肯,江聿应了声,跟着出门,在门口脱下身上的一次性用物,将其丢进医疗垃圾袋里,身上其他衣物丢进回收桶里。
邢弋皱着眉,转身向外走去,丢下一句,“我在院里等你。”
江聿没理他,刑侦支队的那帮糙人总嫌弃他做事慢慢吞吞。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成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不是他们,法医科本来也人少,万一没保护,好生了病,一线连个人能顶梁的都没了,工作谁来做。
脱去工作服,换好外勤服,便出了门。
正如师父所讲,这解剖室一进,出来时候肯定不早了。
天空已经暗沉下来,黑云覆盖在整个城市上空,一点点吞噬掉仅剩的光亮,云层间闪过一道紫红色的闪电,震耳的雷声随之响起。
连绵的细雨早已停歇,此时的情景,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难得的宁静。
邢弋正蹲在花池边,地面上散落着两三支烟蒂。
“要去哪儿?”
“桐江。”
又是桐江……
“有新尸块?为什么不带回局里?”江聿问道。
邢弋默默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低声嘱咐道,“绑好安全带。”
快散架的大众车向着亮光的方向急速行驶,车窗外,街道两旁的树木只能看到残影。
江聿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窗外进来的风吹散了他额前细碎的毛发。
回想着方才的事,他犹豫一会儿,问道,“我师父他,是不是……”
“癌症,胃癌。“见他这么问了,邢弋直接回答道。
江聿噤了声。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很多时候,不管是病人自己,还是周围的亲亲朋好友,都在抱着一丝侥幸。
抱着全国十几亿人口,这种小概率事件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侥幸。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邢弋干巴巴的说道。
江聿没接话,在警局工作十年,比起在医院工作的同学,他见到了更多令人遗憾、可惜的死亡。
可若说坦然接受事实,他也做不到。
邢弋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江聿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神色平淡。
“江聿……”
江聿眨眨眼,回过神来,“邢队长,快到了,不透露点细节?”
“打捞队捞到一具全尸,尸体呈巨人观。”
桐江骤然出现一袋碎尸,还是只有上半身,不管凶手抛尸地是不是集中在桐江,都会在桐江上下游进行长时间的打捞。
谁料,大半天过去了,不仅没有找到剩下的尸体碎块,还捞到了一具呈巨人观的全尸。
江聿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满,“你车上有防护口罩吗?”
“我要那玩意干嘛?”
江聿指指前方,“前面路口右拐停一下。”
“你们法医就是事儿多。”邢弋轻啧了一声,虽然一脸的不情愿,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
江聿进了一家药店,各式各样的口罩买了好几种,以备不时之需。
结了帐往外走,一个穿着墨绿色雨衣的行人急匆匆的走过,带着令他熟悉的腐臭味。
“江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