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马严谨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概是要说的话太多,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于是,马严谨把她请回了客厅。
两人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来,这才真正开始谈正事。
“我对祖爷爷没什么印象,在我小的时候,他就这样躺在床上了。但那个时候,我还看不到怨气,是后来我爸死了后,突然就看到了。”
孟湘依问:“突然能看到,是有什么契机吗?”
马严谨神情凝重:“虽然我不愿相信,但据我多年的调查来看,我祖爷爷能够长寿的原因,很可能是借命。”
他抬头,认真的看着孟湘依道:“也就是借子孙后代的阳寿,来维持自己的生命,所以我的父亲,包括我的爷爷,都是在有了下一代之后就死了。很年轻,最多不过三十几岁。”
说完,他回答了孟湘依的提问:“按照顺序来说,他们死后就轮到我了。或许是因为怨气缠身,成了濒死之人,所以我才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孟湘依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一件事。
那是她第一次和马严谨见面时。
他一直盯着她脖子上,被周渠掐出来的痕迹看。
那会儿孟湘依还以为。
他是身为警察,有很强的观察能力,所以才会这么敏锐。
如今想来,那个时候马严谨应该是看到她身上的怨气了。
难怪他当时说的很多话,都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如今一切揭晓,孟湘依也终于知道原因。
她试探的把这事说出来。
马严谨也没否认:“当时确实看到了,说实话,能看到怨气这个特殊能力,帮助我解决了很多案子。”
他告诉孟湘依。
当时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掐痕,知道她跟修炼者有关。
但具体的事情却不太清楚。
所以马严谨才会在离开学校前,多问了她一句,是否长期遭受暴力。
马严谨那会儿还以为修炼者是周渠。
后来通过各种细微观察,才终于发现,孟湘依才是那个修炼者。
但见她没有作恶,反而还帮警察解决了一个杀人狂魔。
所以马严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来打扰她的生活。
再后来,他就退休了。
原本打算拿着退休金跟爱人去旅游。
可就在这个时候,孙子突然失踪了。
最后,马严谨找到了这间老房子。
他虽然是警察,但对于玄学这块毫无办法。
思来想去,只能向孟湘依求助。
对于马严谨的诉求,孟湘依却沉默无言。
因为她在房间里就感觉到了,躺在床上的老人比她强。
如果强行跟他争夺孩子,在她实战经验还不丰富的情况下,很可能会伤到孩子。
孟湘依把自己的担忧告诉马严谨。
马严谨做警察多年,一直都是不打没把握的仗。
所以,他和孟湘依的想法一致。
急不得,先确定方案。
孟湘依想找游敬之帮忙,但马严谨却不同意。
他的意思是,除了孟湘依,他不相信任何人。
这下,孟湘依就有些为难了。
“你祖爷爷现在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吗,要不然求求他?”
“不可能,”
马严谨否决了:“他在成为修炼者后,就迷失在怨气世界里,没了人类的感情,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如何能放过我的孙子?”
孟湘依万分感慨:“虎毒还不食子啊。”
马严谨苦笑道:“这一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
孟湘依不解:“他为什么要把你孙子困住,下一个不该是你吗?”
“没错,我父亲之后就该轮到我。可惜,他动不了我。”
“为什么?”
“我从小就很喜欢解密的游戏,对于爷爷和父亲的死,我一直有所怀疑,长大后就开始调查,找到些线索,便去寻求了高人的帮助。”
“那位高人指点我,说我祖爷爷是个专吃子孙的怪物,我如果不想死,就得在成年后,去做一门煞气重的职业。也就是说,要么成为警察,要么成为杀猪匠,然后我选择了前者。”
孟湘依若有所思:“你成了警察,你祖爷爷就动不了你,所以他就把矛头对准了你孙子?”
说完,孟湘依又想到:“那你儿子呢?”
“我在知道这些后,就把我儿子保护得很好,从来不许他们见面,他找不到机会。”
马严谨一脸后悔,“可就是因为把他保护得太好,家里这些事他都不知道,竟悄悄把孩子带到这来,说是要带孩子见见长辈,这才给了那人作恶的机会。”
孟湘依疑惑:“你祖爷爷不是一直都是植物人状态?”
马严谨摇头,回忆道:“不,我儿子刚出生的那个时候,他虽然躺在床上,但还有自己的意识,还能说话,后来我发现,他在发现动不了我之后,竟打起了我儿子的主意。”
他不知想到什么,神情一变:“于是,我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你……做了什么?”
“我去找高人拿了一道符篆,烧成灰,混在饭菜里,他吃过之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孟湘依有些惊讶。
想不到一直代表正义的马严谨,也会做出这种事。
但转念一想,马严谨虽是警察,但他也是人啊。
任谁遇到这种事都要发疯。
祖爷爷杀了自己的爷爷和父亲,如今又想杀他和他的儿孙。
只听马严谨继续道:“我爸临死前,把祖爷爷托付给我,说什么百善孝为先,无论生活有多困难,都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马严谨咬牙切齿:“但我爸和爷爷到死都不知道,他们短命的原因,都是那个人害的。”
说实话,孟湘依挺心疼眼前这个两鬓花白的中年男人。
“做这样的决定,你一定也很煎熬。”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马严谨顿时神色痛苦。
他叹了口气:“没错,在动手前,我也犹豫了很久。我家比较传统,一个‘孝’字,压死了我爷爷和我爸,同样,也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语调缓慢,就像在模拟他动手前,是如何下定的决心。
“可我看到我儿子一天天长大,我就在想,养着那个怪物,根本就不是一件正确的事,哪有人会活这么久,我不是在照顾老人,而是在养一个怪物。”
“养一个会杀了我,今后还会杀了我儿子的怪物。所以我决定,由我来斩断这一切,哪怕日后下了地狱,我爸他们要怪我,我也认了。”
孟湘依也叹了口气:“但他没死。”
马严谨冷笑一声:“他原本该死的,可他太厉害了,即便是高人的符,也最多击溃了肉身,灵魂却一直存在,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那棵树。”
听完,孟湘依明白了。
马严谨给他喝的符篆,确实杀死了老人。
但他的灵魂脱离肉身,成了自己的怨灵。
以树的形态出现,同时用怨气维持肉身的生命。
或许是打算有一天还能回到那具身体里去……不!
不对!
孟湘依猛地瞪大眼,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老人困住马严谨的孙子,不是想要他的命。
而是想要他的身体!
续命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
枯柴的身体对他来说,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没什么意义。
他要的,是一具更加年轻,更加鲜活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