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继续借故道:“臣妾今日饮过酒,怕唐突了太后娘娘,先行告退。”
说罢便要退身出大殿。
刚转过身便听到太后不悦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那声音如同凭空降了几度一般,和刚才的温和寒暄完全不一样。
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她继续道:“本宫还想和你聊聊其它的事呢,比如你父亲陈如瀚的那个案子。。。”
本来一只脚已经踏出大殿的陈洛初,听到陈如瀚案子这几个字眼,像是被当场点了穴道一般,稳稳地被定住了。
看她的样子,太后的唇角微微一勾。
陈洛初静静地转过身,走回了原来的位置,抬头向上问道:“请问太后娘娘,您可是知道些什么?”
太后却并不着急和她聊这事,她向一旁的宫女道,“宁嫔薄醉,上些茶来解解酒。”
又对着陈洛初道:“坐吧,不急,慢慢聊。”
陈洛初对要聊的这件事没有任何抵抗力,鬼使神差般地落了座。
她静静等着要听接下来的事情,久久不见太后开口。
只等来了一杯解酒的茶水。
太后的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模样,轻声道:“宁嫔,先把这茶喝了,咱们就开始聊。”
听了这话,陈洛初毫不犹豫端起了茶杯,几口就喝下了肚子,完全没有妃嫔平日里的优雅。
太后笑了,“看来你真是渴急了,再来一杯?”
陈洛初用帕子擦了下嘴,道:“多谢太后,臣妾已喝好,请讲吧,臣妾洗耳恭听。”
太后道:“真是个心急的。”
吊了陈洛初半天的胃口,她此时才悠悠开了口,“你和皇帝的事情,本宫有所耳闻,你是陈家的女儿,他呢,去你家读过书。你们俩在一起也能称的上是青梅竹马了。”
见太后如此知道自己的事,陈洛初更是肃了面孔认真听着。
身上的那些酒劲早就借了冷汗都跑了。
“你应该知道,本宫没有嫡生的儿子,一直支持的是萧景齐,先皇则属意于和他较像的长子萧景坤,历来皇位之争无亲情,这中间势必会有一场你死我活。”
这些事,陈洛初还是尚衣局宫女的时候,是有所耳闻的,宫里流传着各种版本,还有一种说法是先太子就是这太后杀的。
但是没有人有证据。
她冷冷地抬头,看向上面那个曾经掌管后宫的女人,她依然是如此有城府,脸上的面具自然天成,想慈就慈,想狠厉就狠厉,来回转换间不费丝毫气力。
太后看着她的表情笑笑,继续述说道:“当时你的父亲陈如瀚正是萧景坤一党的核心军事人物,世人都知道你父亲是一代儒将,能力出众,也是一表人才。”
听到太后提起自己的父亲,陈洛初更是定定地看向她,太后此时却不吝辞藻地夸赞着自己的父亲。
“可惜,他跟错了人。他以为先太子可以做明君,跟着先太子可以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真是太天真了,宫里出来的人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你父亲被人利用了,自己都不知道!”
陈洛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父亲为何会犯那种罪责,他被谁利用了?”
看她急切的样子,太后又笑了,似乎是预料到她会如此一般,“孩子,别急,一会就讲到了。”
她继续道:“当时本宫和先太子博弈到了一个平衡点,噢 ,当时他还不是太子,谁也不多一些,谁也不少一点,此时两边都需要一把火,局势就定形了。”
“西北那边羌人崛起,横挑我边境,萧景坤手下的陈如瀚得到了这机会。战争本身是件烧钱的事,国库并不充盈,仗打了一半便没了支撑,如果撤兵,便是半途而废,这形势如同骑虎般难下。”
“没想到他们竟打起了抢劫民间财物粮食的主意,支撑剩下的军资,听说抢了不少,而最后,这抢劫的罪名只落在了一个人的头上。”
陈洛初此时面如死灰般难看。
太后继续揭晓这已然明了的答案,“那就是你的父亲陈如瀚将军。因为他的这一做法,局势立马转向了萧景坤,朝里支持他的声音越来越多,不久后,他的那个位置便越坐越稳了。而本宫这边手里的萧景齐长处就是听话了,其他方面就是个草包,当初如果本宫能把萧景泰养在手底下,或许今天就是另一个母慈子孝的样子了。”
陈洛初并不关心她的一厢臆想。
她凝了眉望向一个不知方向的地方,把自己知道的线索在脑中一一串连。
从文汇阁里抄来的那些字里行间的描述,还有父亲那端正的认罪手书签字。
良久,陈洛初继续问道:“太后娘娘,不知皇上知道这事吗?”
太后很满意地点点头,“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件事。”
陈洛初脸上一片惨白。
那薄薄酒意已荡然无存。
太后道:“先太子之位可以说是用你们家的血来巩固的,然后又传到了萧景泰的手上。我没想到他还封你为嫔,放于自己身边。给你升位分,给你名下放了一位公主,难道不是为了弥补对你们家的亏欠吗?”
陈洛初呼出一口气,慢慢道:“太后娘娘如何得知这些事情?”
“你素来聪明,如果本宫手上没有证据,如何能让你相信这一切呢。”
说罢,她从身边拿起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件,让宫女拿给陈洛初。
陈洛初接过来,慢慢展开,上面熟悉的字体扑面而来。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被人戳到了心底最软的那片位置一般的难受。
这是父亲的手书。
信件的内容是向萧景坤报告聚敛到的钱财数目和情况。
看着陈洛初目光沉浸在信里的样子,太后悠悠道:“这是本宫的人截到的一封信件。应该是你父亲写给萧景坤的。”